第十章 恐惧和仇恨替代了泪水(第8/8页)
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也许是件好事—快速而又突然的告别,就像时常出现的死亡那样:从一个时刻到下一个时刻,完全出乎意料,但又是最终和不可改变的。事先不知道此事,对我们而言是件好事。现在,过去的一切都被我们抛至脑后了—我们在第聂伯罗夫卡所经历过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和糟糕的时刻。这个地点已经成为了历史。但战争仍将继续下去,前方充斥着鲜血、恐惧和悲伤,死神将从中获取丰收。
1月23日。夜里,我们接到了撤出桥头堡的命令。有消息说桥头堡已经被彻底放弃了,但实情究竟怎样还很难说。天气也出现了变化:一个小时前下起雨来。我们在一座桥梁前等待着,以便让对面的车流先行,我们认出了一辆“费迪南德”的轮廓。在交谈中我们获知,工兵们正忙着拆除它,最终,这辆“费迪南德”将被炸毁。
1月24-27日。我们在上午时到达了一座小村落,占据了几所空房子作为住处。我们在这里待了两天,然后便朝西北方而去。此刻的道路稀软不堪,已经变成了泥泞的海洋。
我们在另一个村子停下。村里所有的屋子几乎都被占据了,但我们好歹找到了一间空房子,随后便塞进去二十个人,像沙丁鱼罐头那样挤在一起。夜里,屋内散发出某种可怕的臭味,第二天早上我们才发现,屋里有一堆烂白菜,角落处还摆着一缸酸菜。
2月2-3日。当晚我们到达了一个名叫阿波斯托洛沃的村子。这个村子很大—实际上,它是个镇子。我们听见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没人知道前线究竟在何处。俄国人在克里沃罗格的北面突破了我军的主防线,驱赶着他们前方的德军部队,一路向南疾进。此时的道路状况完全是一场灾难,不光是轮式车,就连履带式车辆也深深地陷入了泥泞中,原先半通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我们没能待在住处休息,而是忙着把我们的车辆拉出泥潭—这是个没完没了的活儿。白天到来后,俄国人的战斗机对陷入泥泞的车辆实施扫射和轰炸。油箱爆炸了,起火燃烧的车辆随处可见。白天时,苏军的炮火也相当猛烈。我们被告知,俄国人已经逼近了镇子。一场混乱随之而来,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试图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们和其他单位的许多车辆被陷在泥泞中,于是,这些车辆被炸毁,以确保它们不落入俄国人之手。我们碰巧遇到了一些属于我们的汽车,这些车辆停在隐蔽处,幸运的是,它们尚能启动,于是,我们坐上车离开。但几天后,这些汽车也陷入了泥潭中,我们只能步行前进了。
2月8日。一场向西的撤退行动正在进行。我们的人挣扎着穿过泥泞的道路,或者利用铁路,希望尽可能多地保留下车辆和重型武器。我们的任务是担任后卫,防止苏军先头部队追赶上我军的主力。一路上,我们与苏军发生了多次战斗,穿过谢洛科耶和尼古拉耶夫卡后到达了因古尔,我们从这里开始了一场痛苦的行军,穿过遍地的泥泞赶往布格河。
这段时间里,我们的士气低落得可怕—挣扎着跋涉过胶一般的烂泥,得不到睡眠,食物也少得可怜,我们的脚上磨出了水泡,鲜血淋漓,追击中的敌军发出的“万岁”声听得我们耳朵疼,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将他们击退,这段时间里,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写日记。不过,我们在布格河上的沃兹涅先斯克刚得到了一点休整的时间,我便把那些令我永生难忘的经历和创伤重新记录下来。我不再试着记录后撤期间所发生的各种事件的具体时间,而更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可怕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