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四海之内(第4/6页)
我后来迷恋高尔夫,是付出了代价的。不少老板朋友帮我办会员卡,我出事时检察院从我办公室搜到13张会员卡,有北京的,深圳的,南京的,厦门的,杭州的,三亚的,新疆的,成都的,上海的,等等,他们说卡里的会费加起来有200多万元。这些卡我有的用过,用得比较多的也就是成都、上海和深圳观澜湖的,其他的,有的就用过一两次,有的从来没动过。我也不知道这些卡里面有多少钱。我完全不问这个,别人带我去打球,事后就问我,这球场怎么样,我说不错,他们就办一张卡,说大哥这个拿着,就是个打球凭证而已,这样不用我们每次陪着您,您自己也可以带朋友过来挥两杆子,方便。我就拿着了,往办公室抽屉里那么一摔,有的就忘了。
我清楚自己很聪明,而且精力充沛。要是干正事,能出大成绩;要是像后来的几年这样,干一些不着调的事,一样会干得很投入、很出“成绩”。后面三四年,我不光到处跟着朋友去打球,还参加了一些比赛,居然拿过不少业余段比赛的大奖。
后来我是把工作这件事“想通了”的。我没心思上班,一动就借故外出打球,当然不是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的理所当然。即使放到古代,也没有哪个朝代允许官员这么干。我之所以觉得很正常,其实是心里闹别扭。我觉得我那样干,最后还是没有当上厅长,前任再推荐,业界名气再大,加班脱皮再多几层,都不行。既然如此,就让那些当厅长的人干呗。既然不能让多劳者多得,那就让多得者多劳吧。
人有时候处在一种自我认识的藩篱里,眼界、心胸一时都搁浅了。我光看到自己没能当厅长,就没有看到更多的处长,干活儿也不少,照样当不了副厅长,更多的干部当不上处长、副处长,位置就那么多,总归有分工不同啊。可当时我就是想不通,拼命地闹情绪,闹着闹着,自由散漫,任性放纵,就习以为常了。我整个人确实变了。
在许多事情上,我故意跟新厅长顶牛。比如,省里的一个重点工程——航运枢纽工程是世界银行贷款项目,在设备采购国际招标中,我故意随便意向了一个中标公司。厅长听取评审专家的意见后没有同意,我在会上立即发飙,公然和厅长拍桌子干。当时很多人以为我在那个指定公司里有利益,其实还真没有,后来纪委也查过这个公司,他们的老板我根本不认识。我只是觉得这家公司可能干不好,所以就故意推荐,给工程挖两个坑,让厅长吃不了兜着走。结果,厅长还真蛮负责任的,亲自组织了一个专家组,到工程现场的港口考察,到所有参招公司考察资质,在了解各方面意见后,否决了我的意见。
我不喜欢看到后来的厅长那种志满意得的样子,绝对不耐烦他对我指手画脚,一副领导的样子,慢慢地我甚至讨厌一切服从厅主要领导和其他领导的那些下属。
有的下属其实以前对我很好,也是我多年的“哥们儿”,但是,当我落选厅长之后,发现他们一如既往勤奋工作,而且对新厅长的那种殷勤,一点不比对前任差,我心里就不爽了,从此不把这些人当作什么朋友了。看到他们积极乐观的样子,我的心里往往就产生不愉快的情绪,所以就懒得参加单位的集体活动。单位党组中心组织集体学习,我几乎一律不参加;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不请假闪人,也是司空见惯了。我的桌子上常年积压着一大堆文件,我能不看就不看,实在要看,能不表态就不表态,能不批示,绝对不划拉一个字;实在需要签批的往来公文,我就故意拖延。对有审批时限要求的项目审批、资金申报等事项,则在经办业务处室多次催促之后才肯签发,但就是画个圈,签个名字,有时候连名字都懒得签全了,就签个姓,签个日期,了事。我出事后,听办案人员讲,发现我办公桌上仍有积压未签批的四十几份文件,有的甚至是下属单位两年前作为急件送给我而始终未签批的文件。甚至对分管处室人员年度考核优秀等次建议的文件,也被我压着不批。我的心态是,既然我都没有得到提拔,我的下属有什么资格邀功领赏当先进啊,没那好事。所以,我分管的下属单位,后来再也没有出过先进,没有提拔过干部。这些人,对我敢怒不敢言,背后也说过我不少坏话。
就我的这些所作所为,厅长找我谈过,我直接就说,我对他们的工作不满意,等他们干得像我以前一样好,一样辛苦,升官不升官,我不能保证,推举个把先进,还是可以同意的嘛。结果,年底组织部就让一位分管机关干部的副部长找我谈话,提醒我注意。当时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没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更讨厌厅长和我的同事了,我觉得他们打了我的小报告,在组织部那里捣鼓人,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