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8/33页)
死亡万岁
那不是人血。也不是新鲜的血。但那绝对是血——不管是谁干的,那个人把从屠宰场拿来的塑料盒丢在了垃圾桶里。那些“颜料”还在往下滴,墙上的字还在消融。就在第一节课开始后,有人进了女厕所,写上了这些字,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定是个忍者。
“什么……”帕特里夏感觉整个人从内到外变得冰冷。那恶臭是一种惩罚:是有毒的屠宰场的气味,是以气味形式存在、永远不灭的牲畜垂死挣扎时的痛苦。她无法忍受跟这些气味共处一室。
狄博斯先生的下巴在浓密乌黑的胡子下抽搐着。他用另一只手指着墙说:“你把这个擦干净,然后我们会叫你父母来一趟,跟他们谈谈什么是文明举止,什么是野蛮,以及这两者之间非常关键、至关重要、的区别。”
“我没有……请放开我的胳膊,您把我弄疼了。”她已经听不到自己说话了。他一把把她扯到墙边,此刻她与墙只隔着几英寸。“我对此一无所知。请放开我的胳膊,体罚在学校里是违法的,您正在伤害我,请放开我的胳膊!”
狄博斯先生放开了她,但他已经转身去给帕特里夏的父母打电话了。他们也不会听她解释的。之后会有三个大人冲着她喊,而不是一个。
“听着,”帕特里夏说,“这件事不管是谁干的,肯定是第一节课的时候干的。第一节课上课之前有很多女生都来过厕所,那时候墙上还没有血。而且大家都看见我上第一节课了,数学课我是第一个到的。我根本没有机会弄这个。所以,不好意思,先生,我现在要回去上数学课了。”
她的“胜利”给她留下的是仍然需要处理的脏内裤,以及一屋子一直拍她的照片,然后配上恶毒的评论发到Instagram上去的学生。
那些血字在厕所墙上待了一天。学校的清洁工出于宗教原因拒绝接近那些字——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信什么教,而他也不会说。
帕特里夏坐在一间间教室里,听着其他学生小声嘀咕,看着老师们努力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直觉得自己想吐。不过,就算她想吐也吐不了,因为现在整个学校的女生厕位只有十几个,而且永远在排队。她确实有一次排队去小便,但那些女孩们总是“不小心”推她一下。
有一两次,帕特里夏想跟劳伦斯说话,但他却总是溜走。
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罗斯先生正从学校里面打量着她。他又变回了正常高度。她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努力回避的事情:他告诉她,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她的训练就要开始了。她会获得自由、光辉,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而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一个小任务。
8.
劳伦斯已经记不清他无意中听到多少次关于帕特里夏的丑闻的对话了。大家换上服装准备田径赛(劳伦斯算是田赛类的)的时候,准备大考的时候,或是劳伦斯“陪着多萝西·格拉斯”等待体操测试的时候,大家似乎没有其他话题可聊。(她还没有说过让他走开,而且似乎很感谢他帮她拿东西。)多萝西坐在高高的露天看台上,用腿碰了碰他,这对于劳伦斯个人来说意义重大。
劳伦斯有自己坚持的底线:他绝对不会说帕特里夏的坏话,或者在任何人落难时嘲笑他们。他不会靠对自己曾经的朋友落井下石来曲意逢迎,打入任何群体的外围。大多数时候,他都尽量不去想帕特里夏的事情。她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他像是躲在茧中般,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再说他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从现在算起六个月后,劳伦斯将成为科学和数学学校的新生。
而与此同时,劳伦斯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升级CH@ NG3M3,CH@NG3M3在他的秘密衣柜中需要的空间越来越大,直到他不得不把大部分衣服都扔出去。每次他添加更多处理能力的时候,那台计算机似乎立马就吃掉了。劳伦斯之前建起了一个只有几层的神经网络,但不知为何,随着CH@NG3M3不断地自行重构,竟然自己发展到了20层。不仅如此,串行连接也变得更复杂——不再是把数据从机器A发送到机器B再发送到机器C,而是从A到B到C到B到C再到A,建立的反馈回路越来越多。
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帕特里夏就在劳伦斯旁边的一排队伍里。她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乌黑的头发落在脸上,在眼睛底下打着卷,校服有些凌乱,两只袜子不是一双——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具体的东西上,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往她盘子里扔了什么垃圾。如果一个人不在乎丢过来的是土豆块还是萝卜泥,那说明他已经放弃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