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9/33页)

劳伦斯强烈地认为自己应该跟帕特里夏说点什么。谁也不会注意到的。他不会站起来喊他站在她这边什么的。

“嘿。”劳伦斯大体朝着帕特里夏的方向小声喊道。她似乎没有听见,像个僵尸一样,跌跌撞撞地去拿甜品。

“嘿,”劳伦斯提高了一点音量说,“嘿,帕特里夏。你还好吗?”

“我还……”帕特里夏头也不抬地说。

“很好,很好,”劳伦斯说,好像她已经用一个形容词结束了那句话似的。“我也是,我也是。”

然后俩人便各自走开——他们都是一个人吃饭,但劳伦斯有个特权,就是可以独自在食堂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吃,就在橡胶管锯短了的奶泵后面。而帕特里夏则独自在图书馆阴暗的角落里吃,就在地理书架后面,要不是劳伦斯去上课的路上掉了一本书,差点没看到她。她那么隐蔽,看上去像是蝙蝠侠。

回到家,劳伦斯打量着他的父母,他们已经忘了几周前他曾朝他们大喊,说他们被生活打败了。劳伦斯的爸爸一直在抱怨他的车载音响系统总是吞CD。

网上有一篇文章,说的是伊泽贝尔——那个火箭科学家——帮助运营的航空公司所面临的问题。火箭发射一次又一次推迟,都是因为小意外。他看了三遍,看一次骂一次。

劳伦斯收到一封信,上面说科学和数学学校已经录取他秋季入学。他把信放在梳妆台上,就在奶奶的老戒指和三把梳子(用来梳头的不同部位)旁边,每天早上穿衣服准备上学的时候他都要看一下。一段时间后,纸上的两道折痕看起来像是劳伦斯的手纹了。是他的生命线。

一天晚上,劳伦斯已经穿好睡衣,但他把两只手缠起来,跪在衣柜前,瞪着在CH@NG3M3所有的临时配件之间运行的一串交叉电缆。那些指令的数量和复杂程度都已经超出了劳伦斯的理解范围,覆盖了他无法预见到的可能性。而且,CH@NG3M3在全世界有数千个享受免费服务的账户,并且正在将它自己的数据或碎片存储到云中。

随后,劳伦斯注意到一种关联性:每次帕特里夏与CH@ NG3M3对话的时候,这台电脑的代码库的复杂程度就会随之立刻出现指数飞跃。或许,这种关联只是随机的。但劳伦斯一直盯着登录日期和时间,想着帕特里夏在他不理她的时候赋予了他的机器生命。

第二天早晨,劳伦斯在门前的台阶上找到了帕特里夏。她盯着学校,或许是想确定自己是否有必要烦恼。“嘿,”他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后盾。我不认为你是撒旦的信徒。”

帕特里夏耸耸肩。她乌黑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几乎扎到衣服里。“话说回来,为什么有人会成为撒旦的信徒呢?我不明白。你要是不信上帝的话怎么信撒旦?如果是这样,那你只是在一场浩大的神话战争中选了错的一方罢了。”

其他人都已经进去了。第二遍铃响了。“我猜如果你是撒旦信徒的话,你相信上帝才是坏人,他重新书写了历史,让自己看上去是个好人。”

“但如果这是真的,”帕特里夏说,“那只能说明你信仰的这个人需要更好的公关团队。”

午餐时,劳伦斯和帕特里夏坐在一起——在图书馆里,但不是那个阴暗的角落,因为那里的空间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人。劳伦斯想问问帕特里夏她现在怎么样,但她只是闭上嘴巴,好像谈的这个主题使她陷入了昏迷。

“或许,”劳伦斯说,“或许你应该去跟罗斯先生谈谈。”

“什么?”茫然的帕特里夏突然惊醒,眼睛瞪得大大的。

“罗斯先生,就是那个指导老师。你说过你觉得他不错。”

“我不能去找罗斯先生谈,”帕特里夏说得很小声,即使是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也几乎听不见,“他……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他跟我说……他跟我说了一些非常疯狂的事,就在墙上的血字出现的前几天。而且,我一直觉得这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

劳伦斯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他的下巴差点碰到她的鼻子。

“他说什么了?”劳伦斯低声问。

帕特里夏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连重复一遍都做不到。如果我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你肯定会认为是我自己瞎编的。”

“相比罗斯先生,我更相信你。”劳伦斯说,他是真心的。

“别说这个了,”帕特里夏说,“想象一下,如果你跟谁说了那么疯狂的话,甚至都不会有人相信你说过那些话。那就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