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20/33页)

劳伦斯快被逼疯了。“快告诉我吧,”他说,“没那么糟的。”但他问得越紧,她的嘴巴就闭得越严,直到最后又回到那种昏迷状态。不管罗斯先生跟她说过什么,那些话肯定比一堆孩子骂她是自残者和写血字的人更让她无措。最后,他们默不作声地坐着,直到午餐时间结束,然后俩人端着餐盘匆忙跑回食堂。

“放学后我们去那个商场吧,”倒餐盘的时候,劳伦斯说,“我们可以跟你父母说你在我家,然后跟我父母说我们在户外。就像以前一样。”

“好!”帕特里夏颤抖着说,“我可以拿些热巧克力,再带上一百万个棉花糖什么的。”

“就这么办。”

俩人握手言定。劳伦斯觉得自己像是拔掉了一块不知什么时候扎进皮肤里的碎片。他独自一人朝科学课教室走去。布拉德·乔莫纳突然冲出来抓住劳伦斯校服外套的衣领,一只手把他拎起来,劳伦斯的腋下随之被撕破了。

“你应该让那个邪恶的女人一个人待着。”布拉德·乔莫纳说。他像扔铅球一样把劳伦斯扔了出去。

9.

大雪把帕特里夏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连香料屋旁边她被禁止进入的那片树林看起来也像褪色了一般,黝黑的树影上盖着厚厚的雪,像经历了三场暴风雪。现在,除了上学,帕特里夏从来不出家门,所以这寒意似乎比以往更甚。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你踏出前门的那一瞬间就能把你的生命冻结。帕特里夏坐在床上,时而跟CH@NG3M3说会儿话,时而看看图书馆大促销时买回来的一堆平装书。她和伯克利蜷缩在床上一角,裹着被子和备用毯子营造出一片温暖的空间。伯克利有几个月没有靠近罗伯塔了,保护这只猫或许是帕特里夏人生中的成就之一吧。

帕特里夏的大部分课程都开始不及格,虽然她仍在竭尽全力。以前她从来没有需要把成绩单藏起来不给父母看的时候。

自从“血墙事件”之后,又出现了几次其他事件,包括女更衣室里的淫秽芭比画和大垃圾桶里的臭气弹。没有人能证明是帕特里夏做的,但也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劳伦斯在公共场合跟帕特里夏说话后,就被人痛揍了一顿。

最疯狂的日子里,帕特里夏坐在教室里,想着或许罗斯先生说的是真的。或许她本就应该杀了劳伦斯。或许不是他死就是她亡。无论何时,只要她想到要杀死自己,就感觉像吃了许多妈妈的安眠药,她身体里某些求生的部分就会用杀死劳伦斯的画面来代替。

后来,只是杀死她最接近于朋友的那个人的想法都会让帕特里夏几乎吐出来。她不会自杀。也不会杀死其他人。

很可能,她只是会发疯。她把这一切都想象成巫师的胡言乱语,想象着自己确实是那个把学校里搞得到处乌烟瘴气的人。要是她的家人真的把她逼疯的话,她也不会感到惊讶。

帕特里夏和CH@NG3M3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开头。帕特里夏写道:“上帝啊,我好孤单。”而计算机则总是回答:“你为什么孤单?”然后帕特里夏就会开始试着解释。

* * *

“我觉得CH@NG3M3喜欢你。”俩人从学校后面溜出来的时候,劳伦斯对帕特里夏说。他们像对待小宝宝一样轻轻地打开大铁门,以免出去时发出任何声音。

“有个人能说说话是件好事,”帕特里夏说,“我觉得CH@ NG3M3也是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理论上来说,那台电脑可以跟世界上任何人,或者任何计算机对话。”

“或许有些输入类型优于其他类型。”帕特里夏说,

“持续输入。”

“对,持续输入。”

雪把世界上每一处角落都变得嘎吱脆响,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劳伦斯和帕特里夏手牵着手,为了保持平衡。大地上的景色像是一面无趣的镜子。

“我们去哪儿?”帕特里夏问。他们已经离开学校一段距离了。如果他们还想参加典礼的话,很快就得回去,五名分数最高的学生将在典礼上背诵他们记住的一段文章,并讨论萨利尼亚项目对他们的意义。

“不知道,”劳伦斯说,“我觉得这儿应该有个湖什么的。我想看看湖结冰了没。有时候,如果湖上结的冰牢固程度合适的话,可以往冰上扔石头,会发出一种自然的射线枪的音效。就像piu~piu~piu~。”

“太酷了。”帕特里夏说。

她还是不确定她和劳伦斯现在站在哪里。自从上次在图书馆一起吃午餐后,他们偷偷溜出来过几次。但帕特里夏觉得,她和劳伦斯在内心深处的裂缝中都知道,如果他们有机会像其他人那样属于,是真的属于他们的团体的话,他们俩会在一瞬间丢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