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0/54页)

迪迪在说他们斯卡乐队最近的演出,同往常一样,乐队里那个蓝头发、瘦长结实的歌手散发出凯瑟琳·汉娜[7]似的天然性感,没有人会想到她其实是个无性恋。

就在帕特里夏去拿面包时,泰勒四处扫了一眼,说这个公寓不错。遗憾的是帕特里夏可能很快要搬到波特兰去了。

“什么?”帕特里夏的手套一下掉在地上。她站在打开的烤箱旁,感觉自己一边冻僵了,另一边又热得要命。

“哦,”泰勒往后一靠,举起双手,“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他们正打算把你送到波特兰去。”

“‘他们’是谁?”凯文眨眨眼问。

“忘了我说的话吧。我正在说服学校放弃。”泰勒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瞪得大大的眼睛和咬紧的牙关。这才像泰勒。他们总是不露声色,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但之后便会扔出这种炸弹,看着其他人乱跳。

帕特里夏直接用手抓住面包,让面包烤着自己的手。“真是无稽之谈。他们不能让我搬去波特兰。”在波特兰,所有的年轻巫师都住在一个大房子里,还有宵禁,还有几个年长的巫师看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搬去波特兰?”凯文说。

“我不去。”帕特里夏说,她急得噎住了,开始咳嗽起来。

“谁要让你搬走?”迪迪坐在沙发上,挑着穿孔的眉毛问,“我不知道。”

“求你们忘了我说的话吧,”泰勒不安地扭动着,“我们快吃饭吧。”

大家看看自己的盘子,又互相看看,但谁也没说话。直到瑞查琳首先打破沉默。

“其实,我认为你最好解释一下,”瑞查琳说,她比这里所有人都大,也是公寓的大租客,“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逼帕特里夏搬走?”她是个很安静的女人,常年一副研究生的样子,一头蓬乱的红头发,温和的圆脸,但当她决定发表意见时,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

大家都盯着泰勒,包括帕特里夏。“我不能说,”泰勒结结巴巴地说,“我只能说,我和帕特里夏是一样的……一样的社工。大家都很担心她。比如,她自己离开了好几天。她什么事情都想自己解决,不让任何人帮她。她必须让其他人参与进来。”

“我让别人参与了,”帕特里夏无力地回应,她的耳朵一直嗡嗡响,“就现在,此刻,我在跟别人互动。”她早就应该知道的。

“但这是事实,”迪迪说,“帕特里夏,我们总是见不到你。你住在这儿,但你从来不回家。你从来不想告诉我们你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情。你来这儿已经快一年了,但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你。”

帕特里夏试图捕捉凯文的视线,但感觉却像是在用绳索套蜂鸟。她手里还拿着面包,面包还在烤她的手。“我真的在努力了。你看我此刻就在努力。我在举办派对。”她听到自己提高了音调,直到听上去像她妈妈一样。红色的光晕遮住了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派对?”她把好几块面包朝泰勒扔去,泰勒捂住了脸,“你想吃面包吗?你想吃面包吗?吃点破面包吧!”现在,她听起来像极了她妈妈。

她把剩下的面包扔完,然后冲了出去,一边哭,一边使劲往干燥的人行道上啐口水。

帕特里夏第一次去危险书店就爱上了那里,每次爬上那木楼梯,她就会觉得缠绕自己灵魂的胶带打开了一点点。但这一次,当她来到栏杆摇摇欲坠、紫色地毯早已破损的顶层时,只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感更强烈了。

欧内斯托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吃着微波炉加热的冷冻快餐。他超爱微波炉这项发明,因为微波炉不但符合他对即时满足感(“满足欲望的特征”)的热爱,而且可以使食物在他身边放好几分钟而不会长出钉子状的白霉。他穿着一件丝绸袍子,翠绿色的睡衣还有加绒拖鞋,一个膝盖上放着威廉·布雷克的诗集。

“到底是怎么回事?”欧内斯托还没跟帕特里夏打招呼,帕特里夏便直接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要把我送去波特兰的计划?”她差点把标着“好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的书架碰倒。

“请坐。”欧内斯托指着一把蛤壳状的扶手椅说。帕特里夏本想反抗一下,但后来还是放弃坐下了。“我们不愿意把你送走,但我们确实谈过。你让我们很难看住你。别人想关心你,但你却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