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1/54页)
“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了,”她在椅子上踢着脚说,今天真是最糟糕的一天,“我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所有人都指责我‘强化’,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已经很小心了。”
“你理解错了,”欧内斯托起身站到她旁边,她感觉到他身上不同往常的温暖,“大家警告你说你‘强化’,但你却一直只听他们所说的对立面。”
没有人知道欧内斯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坊间有很多传言。比如,他施了一个很大的咒语,结果遭到了反噬。还有,曾经有一种濒危物种,类似犀牛什么的,所有存活下来的动物都将自己的生命精华注入了一个巨大的生物体内,里面充满了他们后代丧失的潜能。好像是这个巨大的怪兽从乡间经过,被它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枯萎了。它的眼睛、耳朵、粗壮的脚趾都冒着血泡,身上发出腐烂的恶臭。故事里说,那个生物威胁到一个镇子,镇子上全是无辜的民众,直到欧内斯托接过它身上过多的生命重负。欧内斯托那么老,他进学校的时候,艾提斯利学院和迷宫还是两所独立的学校。
“所有人都认为西伯利亚的事是我的错,”帕特里夏说,“因为我太自以为是,太鲁莽。”帕特里夏的脑中浮现出托比生前和死后的照片,先是活的他,后来是死去的他,就像来自地狱的GIF动图。“他们现在还是觉得我太自大。但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更用心地听。”欧内斯托说。大多数时候,厚重的眼线让他的眼睛显得很活跃,没有焦点。但现在,他似乎看穿了帕特里夏灵魂中最丑陋的角落。
欧内斯托回到自己的躺椅上,留下帕特里夏一个人在那里反省。这是那些最烦人的测试之一:既是卑鄙的手段也是治愈练习。她很确定自己听得很对。她已经准备好再扔一次食物。
“好,”帕特里夏决定今晚不闹翻,于是说道,“我会更用心地听。我会试着不那么自私,试着更谦逊。我会让别人参与进来,如果今晚过后还有人想跟我做朋友的话。”
“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痛苦地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欧内斯托说得特别轻,她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靠得很近。他用眼神看了一眼满是书的房间。“直到最后,我接受现实,这样的囚禁就是我选择付出的代价。现在,我尽可能地享受自己的处境。但你还没有开始体会作为巫师的痛苦、错误、所有的遗憾。能让你承受这种力量的唯一方式就是牢记自己多么渺小。”
他重新拿起威廉·布雷克的诗集,帕特里夏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谈话结束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去波特兰了?”
“更用心地听,”书后的欧内斯托只是重复着这句话,“我们不想把你送走。别逼我们。”
“好。”帕特里夏心里还是觉得悲痛而绝望。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在欧内斯托提出去隔壁给她一杯鸡尾酒之前离开,因为她现在可不想醉得东倒西歪的。
一走出危险书店,她便看到自己手机里全是短信和语音信息。她给凯文打了电话,他现在很担心她,她回了“我很好,就是需要喝一杯”之类的。
半小时后,她靠在凯文的绣花丝绒双排扣外套上,在艺术酒吧湿软的16号密室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日冕”,墙上是新的涂鸦,一个DJ正在打碟,是经典的嘻哈音乐。凯文配着厚厚的黄瓜片喝着皮姆酒,并没有问她晚餐的时候是怎么回事。酒吧金黄色的灯光衬得他格外迷人,鬓角勾勒出他顺滑的面庞。
“我没事,”帕特里夏一直不停地说,“很抱歉让你看到那些。我没事。已经解决了。”
但当她的舌头碰到跑到瓶口的青柠块,品尝着果肉与啤酒掺杂在一起的滋味,却想起其他人都在指责她的孤僻时,凯文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们应该谈谈这到底算什么,对吧?我和你。我们在做什么,”她开口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压过DJ的音乐声,但又不至于大喊,“我感觉我们非常努力地不给我们的关系贴上标签,但这本身就是一种标签。”
“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凯文说,他的眼睛瞪得比以往更大,也更悲伤。
“我已经准备好坦承我的感觉。我觉得……”帕特里夏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我觉得,我们很好。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我准备——”
“我遇到了另一个人,”凯文突然打断她,“她的名字叫玛拉。也是一个有点知名度的网络漫画家。她住在东湾。我们是两个星期前才认识的,但已经有一些迹象表明我们的关系是认真的。我甚至都不用看,但我的卡迪电脑提醒我,我和玛拉之间有29个共同点。”他盯着自己的皮姆酒:“你和我之间从来没有说过是彼此的唯一,甚至都没有说过我们是在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