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2/54页)
“呃,”帕特里夏咬着大拇指,这是她很多年前就养成的习惯,“我很高兴,高兴,为你感到高兴。我为你感到高兴。”
“帕特里夏,”凯文握住她的双手,“你真的像个疯子,但又很可爱。能认识你我真的觉得非常、非常开心。但我已经犯过很多次傻了。而且我也试过了,我真的尝试过要跟你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分别在五个不同的场合。我们在公园里滑旱冰的时候,还有在那家比萨店的时候……”
凯文罗列那几次的时候,她能非常清楚地看到那些场合:所有错过的线索和偏差,所有亲密时刻的流逝。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那个不敢做出承诺的人。但在这个过程中的某个时刻,是她自己变成了混蛋。
“谢谢你对我这么坦白。”帕特里夏说。她坐在那儿喝完了自己的酒,直到杯子里只剩下柠檬皮和苦涩的果肉。
最后,帕特里夏在深夜来到了德洛里斯公园。天气仍然热得像是直接在太阳底下晒着,她的嘴巴渴得难受。她没法回家面对迪迪和瑞查琳。出于某种原因,她发现自己在给姐姐罗伯塔打电话,她们俩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说过话了(虽然她和父母聊到过几次罗伯塔)。
“嘿,伯特。”
“嗨,翠西。一切还好吗?”
“我很好。”帕特里夏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操场上的火箭船和窗户耐人寻味的维多利亚式房子,“我还好。就是……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总是把别人从你的生命中赶出去过?比如,太自私了,所以大家都背弃你?”
罗伯塔哈哈大笑。“我的问题恰恰相反:我是处理身体处理得很艰难。哈哈。翠西,你这一辈子就听我这一次。我知道我们俩一直处得不好,对于你离家出走的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但我了解你的一点就是,你是一个宽容的人,是一个心肠太软的人。别人作践你,包括我——尤其是我——,所以你有很多自卫机制。但你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你不会推开别人——你试着为别人做一切事情,但他们却不肯为你做任何事情。拜托,别让任何白痴告诉你不是这样,好吗?”
帕特里夏就在公园里放声痛哭起来,甚至比先前哭得更厉害了。她感觉到眼泪喷涌而出,流到脸上,并且深切地感受到一切都被打破了,满满的全是甜蜜。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姐姐会这样想她。
“要是有任何人试图告诉你你很自私,”罗伯塔说,“把他带来见我,我帮你拧断他的脖子。好吗?”
“好。”帕特里夏结结巴巴地说。她们又聊了一会儿——聊罗伯塔的音乐剧灾难,她最后一次试图回到正轨——直到最后,帕特里夏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回家面对她的室友了,而她的室友们正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她们一声不吭地让了个位置出来,让帕特里夏跟她们一起看电视。
* * *
帕特里夏又做了一个在森林里迷路的梦,这一次,她跟一群鹿一起跑,喉咙里发出野蛮的叫声,鼻腔里是树汁的味道。她肚皮着地、四肢并用地使劲跑,直到喘不过气来。帕特里夏双手着地绊倒了,她大喘着气,放声大笑。她抬起头,再次看到了那棵鸟形的大树,透过树枝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帕特里夏走上前,用手掌摸摸它破旧的树皮,感觉到树中不断上升、翻滚的力量。摸着童年梦中那棵奇怪的树,帕特里夏感觉自己好像呼吸一下就可以治愈一支军队。空气透过树枝扑面而来,好像在聚集气息用它洪亮的嘶嘶声跟她说话……然后她就醒了。她睡过头了,虽然定了闹钟。
* * *
帕特里夏正在帮雷金纳德修水槽,水槽里装了一个那种失灵的新阀门,这个阀门原本应该在几分钟后把水关掉的。她发现自己正在说跟凯文分手的事。“我的意思是,我想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我们根本就不会有结果。不过,这是由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导致的,就是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时间,我一直孤立自己,所以基本上注定要永远孤独。你说是吧?”
她期望雷金纳德会说一些什么只需要做你自己之类的陈词滥调,但他却说:“买、台、卡迪电脑。”
“什么?”她的脑袋差点撞到水槽上。
“买台卡迪电脑。它会改变你的生活,我没有开玩笑。一点儿也没有。你会与生活中的所有人密切关联。这个跟常规的社交网络也不一样。它非常神秘:你只会在你最需要见到某个认识的人时见到他,是真人。我的固定收入刚刚能买得起一台卡迪电脑,但后来却发现,这是我做过的最明智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