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32/54页)
如果你在下午晚些时候的某个时间去艾提斯利外面的树林,或者熄灯后走进艾提斯利的学生宿舍,可能会看到一个头发乌黑的小女孩瞪着两只迷茫的大眼睛,抬头对着树说:“你在吗?你的交易是什么?百鸟议会开会了吗?”或者看到她跟小鸟聊天,但那些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飞走了。
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艾提斯利或者迷宫待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周,或许更长。有一次,帕特里夏在迷宫待了七个月,直到她成功躲过老师和其他学生。他们整整找了她一个星期。但她没有被送回艾提斯利学院,而是被放到了一片黄草地里,卡诺特引领着帕特里夏和其他一些学生进入一个巨大的木飞艇,飞艇是鲸鱼的形状,只是鳍更多,里面用坚果和浆果铺成了洛可可式的布局。
那天,卡诺特是体格魁梧、戴着眼镜的非裔美国人,说话是田纳西口音,穿着一件短夹克。“下面是我们的计划,”当他们到达阿尔卑斯山上空的某个地方时,他说,“我们会把你们每个人放到一个小镇上,你们不会说那里的语言,身上没有钱,也没有补给品。你们必须找到一个需要治愈的人,一个疼得非常厉害的人,治愈他。并且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来过。然后我们就去接你们。”卡诺特主动提出可以给学生免除这项作业,作为交换条件,他要在他们的骨头里藏点东西,但谁也没有跟他交换。所以,他转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把学生推出飞艇舱,舱口看起来像是几百英尺高的法国城堡的门口。没有降落伞。
帕特里夏成功地减缓了自己的下降速度,所以那股冲击力只是把她肚子里的风撞了出来。她蹒跚着站住脚,落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之后,她一直走到夜幕降临,直到发现镇上的点点灯光出现在她身后。她最先遇到的几个人似乎非常健康,但后来她注意到有个老女人在一家小餐馆或小酒馆里抱着一碗汤。那个女人正在咳嗽,她的皮肤呈暗灰色,而且帕特里夏可以瞥见她黄衬衫下的脖子上露出一条赭色伤疤。很好。帕特里夏悄悄走近那个女人,却被泼了一脸汤,还被她用类似斯拉夫语的语言骂她是小偷。她赶紧逃跑。
一周后,在这座到处是昏暗的灰泥墙和泥路的小镇上,帕特里夏饥肠辘辘、无处藏身。她已经无法跟动物说话了,而且也没有掌握除英语外的其他人类语言。此外,她只能治疗已经与她建立起某种联系的病人。
“今晚上我绝对不能再穿着这些没换过的衣服睡觉了。”帕特里夏用英语大声说。小杂货店的老板看到了她,用粗哑的声音大喊着把她赶了出来。帕特里夏跑过一条条弯曲狭窄、斜坡很大、铺着鹅卵石的小街,直到甩掉杂货店老板。她蹲在一堵石墙后面,看着自己偷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一瓶脏脏的清迈牌辣椒油。
“这个最好有用。”她拿起瓶子,“警告:红辣椒”的字随之倒了过来。黏稠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她开始感到窒息,但还是逼着自己把整瓶辣椒油喝完了。瓶子刚见底,她就缩成了一个颤抖的圆球。她的头好疼。她想哭,为她失去的一切,为她没能得到的一切。
一个小时后,她抬起头来,吐了。她一开始吐,就再也停不下来。她的眼睛火辣辣的,鼻涕直流,辣椒油从胃里反上来的感觉比喝下去的时候难受两倍。她的胃抽搐着,但不是因为饿了几天后弄到食物的兴奋。同时剧烈地咳嗽着。
不过,好消息是:帕特里夏已经想到怎么治愈那个怒气冲冲的老女人了。
她悄悄越过镇上的一座座石板瓦屋顶,直到到达那家小酒馆的斜屋顶,在那里,她可以透过一个小天窗看到那个女人。天窗是开着的,她偷偷钻进去,蹑手蹑脚地穿过一间存放成袋面粉和罐头补给品的阁楼。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拿了几片面包塞进嘴里。之后,她到达阁楼边缘,还是在那个所谓的谷仓一侧,谷仓的另一侧,那个女人正坐在摇摇晃晃的桌子前。帕特里夏爬上一根支撑柱,然后又爬上房梁。她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往前爬,直到胳膊和腿都吊在老女人上方,然后,她在不会掉下去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往下凑。
帕特里夏在老女人的汤里吐了一口口水。老女人正在吓唬屋里的其他人,可能是这些天总过来的孩子,所以没有注意。帕特里夏的唾液一进入那个女人的身体,她们之间就建立了直接联系,帕特里夏便看出她是肺气肿晚期,这种不治之症已经毁了她的一个肺,而且引起了痛风。帕特里夏集中精力地工作了一个小时,乱七八糟地喃喃自语一番,才得以进入,把那个女人的内脏治疗地跟新的一样好。她唯一没有做的就是给那个丑老太婆一个新的肺来代替没了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