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36/54页)

“我们正在做正确的事,”降落过程中,泰勒说,“我们已经研究很久了。”帕特里夏真希望自己再多带三层衣服:她可以念个咒语让自己变得暖和,但那样会让她分心。像很多时候一样,她用围巾裹住自己的脖子和下半部脸。

“托比,你负责金属变形,因为你是我们这里头最好的治愈师。如果是钢,你就把它变成锡,”大家走出飞艇时,戴安西娅说,“萨米尔和泰勒,你们俩负责迷惑并扰乱我们遇到的任何反抗。我会试着把所有钻孔明显地封印成不可修复的样子。还有帕特里夏,你用大自然的所有怒火攻击他们。机灵点。”

大家互相击掌,开始出发穿过冻原朝钻井装置走去,那台装置看上去像是伫立在冰川中的灯塔,四根通过五角星的下半部分连接的柱子支撑着一个平台,平台顶上是一个生锈的结构。钻井一侧有一条类似泵站的膨胀金属管。在另一侧,帕特里夏看到一个巨大的油罐,可能是空运过来的,还有许多雪地摩托车和改装货车。看到那个写着“警告:易燃”的巨大油罐放在世界上最大的甲烷储层上,帕特里夏打了个哆嗦。她的忧虑逐渐变成了恐惧。

“伙计们,”帕特里夏说,“我想我们应该停手,而且——”

有人用俄语喊着什么,然后是狗叫声。一群穿着派克大衣、戴着护目镜的人骑着雪地摩托车朝他们开过来,手里挥舞着类似机枪的东西。萨米尔和泰勒点点头,朝他们的路上跑去。过了一会儿,警卫开枪了——但只是疯狂地朝各个方向扫射,因为萨米尔用了点手段迷惑他们。

“小心,”帕特里夏喊道,“别让他们打到他们自己的燃料——”但枪声、引擎声、呼喊声和狗叫声都太响了,别人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托比已经朝那个巨大的钻井跑去,嘴里念着金属变形咒。与此同时,戴安西娅也朝钻井走去,沐浴在阳光中的漂亮脸蛋上有一种异常坚定的神情。一颗子弹打到她身体一侧,她倒下了。

帕特里夏跑过去蹲在戴安西娅旁边,她的血正像喷泉一样往外涌,同时大喘着气。“坚持住,”帕特里夏说,“子弹好像打穿了。但恐怕伤到了动脉。抓紧。”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戴安西娅说,“任务。任务要紧。”

帕特里夏吻住戴安西娅的嘴,同时两只手摸索着寻找往外涌血的伤口。她找到了那条动脉,笨拙而又费力地把它修好。一颗子弹从她脸上擦过。她松开戴安西娅的嘴说:“跟我说实话。那棵树到底跟你说话了没?”

戴安西娅说:“这真是一个非常无礼的问题,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有人喊了一声。好像是托比。“现在全靠你了,”戴安西娅说,“让他们感受到大自然的怒火。”说完,戴安西娅便昏过去了。

帕特里夏抬头看了看,将戴安西娅的头搂在她的大腿上。萨米尔和泰勒在制造混乱这一点上干得真是太好了,她根本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海浪中,雪花从空中翻滚而下,一条类似哈士奇的大狗冲到帕特里夏面前,然后摔了个四脚朝天。枪声几乎没有断过,像是她听过的最大声的白噪音。

等雪墙稍微褪去一点,帕特里夏看到一个身体脸朝下倒在雪地上,脖子上围着艾提斯利的围巾。

“不,不,不。”帕特里夏含糊不清地喊着。她站起来。她可以治好的,她必须治好他。

对“大西伯利亚天然气管道”的攻击大约持续了90秒。时间越久,往各个方向乱射的子弹就越多,发生一场大灾难的概率也越大,那将是一场从太空都能看到的灾难。

她感到寒冷快要把她撕裂,她真希望自己也跟那些试图杀死她的人一样有一副护目镜。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因为她的重心一直螺旋式地向下坠。这不仅是因为她脸上的风和雪。所有的一切感觉都在摇晃。她试图想象如果释放自然的力量,那会是什么感觉——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站都站不直,又该如何召唤任何的自然力量呢?就在她试图思考时,这里的磁通量却让她感受到这辈子最剧烈的头痛。要是她可以伸出手,与自然连通,那会怎么样?只是自然并不只是一种作用,而是各种作用的合体,这些作用会以任何人都无法预测的方式雪崩式地一起出现。而且,如果说她对于跟那棵蠢树的唯一一次对话还有什么记忆的话,那就是她将效忠于自然,而不是向自然发号施令,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没有在那么多次愚蠢地讲述自己的经历时明确指出这一关键区别,但现在已经太迟了,他们将作为闯下滔天大祸的人死去。她无法控制自然,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而这片磁场像一只巨大的铁手正要把她压扁,她将被磁力粉碎。一只大狗直冲她跑过来,响亮的狗叫声盖过了枪声和混乱,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它在说什么。大部分都是“我要咬破你的喉咙!你死定了!”在这样一个时刻,她重拾能听懂动物语言的能力真是没有任何意义,它们根本不讲理,这只会让帕特里夏想起她根本没有能力塑造,甚至是影响所谓的大自然力量,她真的希望这里的磁通量没有让她染上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偏头痛,之后,她恍然大悟,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伸出双手举向空中,祈祷最好的结果,在那盲目的噼啪声之前,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