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37/54页)

帕特里夏在一艘飞艇上醒来,不是他们偷出来的那一艘。她躺在一张凳子上,卡诺特低头看着她,那张没有头发的白化病脸上的表情她只能用“愤怒”来形容。“你让我失望了。”卡诺特用平静的口吻说。

帕特里夏想说这都是戴安西娅的主意,但她说不出口。“发生了什么事?”

“托比死了。还有你们自己决定要攻击的那座装置里的一半警卫。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戴安西娅和萨米尔受伤了,不过都还活着。你好像不知如何接入了极地地区的增强磁场,释放了一种电磁脉冲,这种电磁脉冲不仅烧毁了十几英里内的所有电子设备,还烧坏了所有人的脑袋,包括你自己的。你应该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也不确定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只狗想咬我。”她的脑袋一直砰砰作响,眼前一直出现各种奇怪的形状。之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托比戴着艾提斯利的围巾。我们把飞艇开来了,里面有个标记。”

“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任何线索牵扯到学校的,”卡诺特从心底里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将会变得非常不同。”

“我真的很抱歉。”

“以后抱歉的日子还多着呢。”

他看起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比如,用她的第一个孩子交换,来让她摆脱困境什么的。但他只是耸耸肩走开了,剩下脑袋抽痛,感觉错误永远也无法纠正的帕特里夏。她使劲抬起头从一个大窗口往外看。他们飞过海洋上空,透过奇丑的紫色厚云层,太阳正缓缓落下。

8.

格雷斯大教堂不远处一座陡峭的山顶上,鹦鹉们在一棵大树顶上吃着樱桃花。六只头顶长着红色斑点的翠绿色小鸟在白色的花间拉下鸟屎。花瓣洒落在人行道和草地上,小鸟粗声尖叫着,清理自己弯曲的鸟嘴,劳伦斯和帕特里夏在街对面休闲区陡峭的岸边看着这一切。

旧金山不停地让劳伦斯感到惊奇——野生浣熊和负鼠在街上溜达,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它们闪亮的皮毛和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就像是流浪猫,除非你多看一眼才能看清。臭鼬在人类的屋子底下筑巢。那些鹦鹉原产自南美某个从来不长樱桃树的地方,但它们不知怎么却学会了吃樱桃花。劳伦斯认识的大部分人每一分钟都在关注《多极电子管新闻》上是怎么说他们和他们的朋友的,或者谁遇到了财政危机,却仍然筹集到了资金。劳伦斯会看这些城市中的自然乱象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跟他一起出来的是帕特里夏。她眼中的城市跟他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事实上,劳伦斯只有一半注意力在关注这些色彩鲜艳的热带鸟吞食花朵的奇妙景象——因为他一直试图在脑子里理清这样一个事实:他差点抹杀了一个人的存在。过去几周里,劳伦斯基本上没怎么睡觉,因为他每天花20个小时研究到底哪里出错了。而且,当他试图睡觉的时候,一想起普丽娅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他的心就像马戏团的鼓一样怦怦直响。

即使是现在,跟帕特里夏一起铺了张粗糙的马毯坐在草地上,劳伦斯也时刻准备着她会说点什么——她非常清楚普丽娅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比劳伦斯知道得还清楚,而且,她没有发表过一句针对此事的评论。她很可能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帕特里夏打破了沉默。“好吧,”她说,“你怎么了?”她白白的膝盖上有青草的凹痕。

“没怎么,”劳伦斯笑着说,“我在看那些鸟。它们真是太厉害了。”

“上帝啊,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有烦心事我都知道。”

于是,劳伦斯便承认了:“我只是在等你告诉我我多么混蛋,没有任何恰当的防护措施就拿普丽娅做试验,害得你不得不替我们擦屁股。我猜你可能想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帕特里夏不安地扭动着,好像被他逼到了一个不舒服的位置。“我想,这其实不应该是我的任务,”最后,她终于开口道,“你没有老板吗?他们可以告诉你。我猜,你们一直在做很多灵魂探索的工作。”

“有,当然有。当然。”

实际上,那次意外发生后,劳伦斯的组员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谈起那件事。有一两次,有人提到“普丽娅”事件,随即引发了尴尬、持久的沉默,让劳伦斯感觉像是吞掉了一整个冰块。安雅仍然为劳伦斯不肯告诉她帕特里夏是如何救出普丽娅的事情而恼怒,因为如果不知道最后到底是什么起作用,他们就无法建立协议。苏卡塔和普丽娅试图将这个噩梦抛在脑后。与此同时,劳伦斯一直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机会告诉伊泽贝尔,从技术角度来说,她是他的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