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闲饮过新丰 心终南山寄 (第8/12页)
殷宜略吃一惊,随即叹道:“众兄弟都死了,他也逃不得出去。唉,路上我劝他啥子他也听不得进,一心想出人头地,谁知还没到骊山,就全军覆没了。江湖上再不得有柳家寨大当家巴震天这个字号了,哈哈,报应啊报应。”
唐宁道:“那么你今后准备做什么呢?”
殷宜道:“我幸得公子救下,捡回一条命来,今后还是安分守己,作个普通百姓算喽。”
唐宁点头道:“如此也是甚好。这里清水与食物具备,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吧。在下便要告辞了。”说罢起身出洞,脚下便奔终南山南五台而来。
终南山横亘关中,绵延千里,峰头少说也有数千,长安附近终南山中无非子午峪、太峪、汤峪、大峪几处山谷通路,子午峪最长,唐宁也进谷不下十次,翻过分水岭亦无所获,三月间曾入太峪翠华山中,也无所得。
不觉走进山中来,但见沟深林茂,白石碧水,甚是清净,只是除却几处禅院再无人家,直至午时上得山顶五佛殿来,四面望去,只有东面山中似有几处人家。
唐宁便向东来,一路下山,竟无道路,好容易分荆棘,寻出一条羊肠小道下到沟里,竟是到了太峪,三月间曾寻过的。唐宁犹存了几分指望,找几个村民打探左近有无隐居之人,得到的依旧只是失望。唐宁无奈下山,走出里许,右面山坡上有伐木之声,仔细看时,一位樵夫正临溪伐木。
唐宁猛然想起幼时父亲曾教过的诗,那是王维的《终南山》,其中有一句作:欲投人宿处,隔水问樵夫。心道:“樵夫自然是山中最熟悉地理之人,我数月奔忙,竟想不起此节,真是愚蠢得可以。”忙上得山坡来,向那樵夫打礼问好。
那樵夫日常劳作,十分粗壮,面孔黝黑,似是烧炭之人,听了唐宁询问隐士,笑道:“自古这终南山多的便是隐士,不知小哥寻的是哪一种?”唐宁奇道:“隐士还分种类么?愿闻其详。”
樵夫道:“若是在朝为官,勤于政务,便在山中修一别墅,偶有疲乏之感,便到别墅清净休养几日,称为官隐;若是一朝失了权势,心灰意冷或是暂避风头、养光晦韬,称为退隐;若是有些声名,还不算大,便住在山中,朝廷请去做官不肯,再三请来,名声大增,一旦朝廷以高官厚禄相邀,立即欣然前往,称为进隐;若是求仙访道,烧丹炼药,称为道隐;若是遭仇家追杀,无处逃避,只好进山的,称为避隐;若是明白了天地变化、万物死生的道理,对红尘名利看破了,那叫做真隐了。”
唐宁笑道:“有趣,有趣。只是同为隐居山中,又怎知他是哪种隐士?”
樵夫道:“你从谷底向山中走来,先是临近谷口,靠山依水,别墅堂皇,门口有童仆个个白眼朝天,那便是官隐;若是已进谷中,又临谷口不远,别墅也够气派,门口也有童仆,只是个个低头向地,便是退隐;再往谷中少许,临近岔道,必有一处院落于半隐半显之处,所谓半隐,是因门口必种几丛青竹,遮住一半门墙,所谓半显,是因为竹子必然稀疏,必露房檐墙角,若要进山,必经其院外,其门虽不正对道路,也必不远,大门必然洞开,院内必然简陋,只是门匾上必有大字,以表达隐居的决心,再看题字必然是当朝显贵,这才算作进隐;再向山中行处,人家渐少,有一山洞,洞外乱堆杂石,围作院落,洞口黄布张幔,不在开饭之时,也见到青烟冒出,这是道隐;再向山深处,四面被山遮掩,中间小块平地,有一处简陋院落,几畦菜地,门口小路弯弯曲曲,被长草遮掩,这多半是避隐了。小哥所问的又是哪一种?”
唐宁叹道:“都不是,只怕是真隐了。”
樵夫道:“这真隐就难寻了,他或在朝廷,或在城市,或在村落,或在深山,行止如常人,无甚特别行径,难寻呐。我在此间砍樵数十年,称得上真隐的也只见到一次,我这番话也是从那先生口中听闻,不然我一介樵夫如何能说出这番道理来。”
唐宁道:“大叔可否指点这位真隐的所在?”心想若能找到这位真隐,或许能为自己出些主意。
樵夫道:“那先生只是四年前见得一面,现在我怎晓得?”
打横里一条紫影闪在面前,向那樵夫冷冷道:“那樵夫,我也打听一个人。”
唐宁看那女子面色惨白,鼻梁仅有常人一半宽窄,颧骨高耸,长相如同僵尸鬼魅,此人眼中无限恨意,由不得人心中打颤。
那女子身旁却有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模样俊俏,和袁聪却有几分相像,两下相比,更显那女子怖人。
樵夫看见那女子样貌,由不得吓了一跳,一时迟疑。那紫衣女子冷笑道:“怎么,看我长的丑么?”左手已扣了一枚银箭,箭头乌黑,显然喂有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