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坠崖(第7/9页)

徐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被子里,四周弥漫着恬静安适的气息。他四肢沉重,心神迷迷恍恍,最后的记忆是和凌郁在崖边跟鲍长老恶斗。那凌少爷人呢?他一急,不禁失声叫道:“凌少爷!”

“阿晖!你怎么了?”原来凌郁就守在床边。

徐晖看到凌郁苍白的脸庞,这才松了口气:“凌少爷,咱们这是在哪儿?鲍长老呢?骆英姑娘呢?”

凌郁截住他说:“别讲话,你受伤了。”

徐晖痛觉复苏,左肩上火辣辣地疼。凌郁见他眉心一扣,两颊肌肉也不觉绷紧了:“你怎么样?伤口很疼吗?”

“他已无大碍,多躺两日便可。”凌郁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徐晖循声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说话之人竟然是自己和凌郁、骆英在淮南客栈偷袭的那位中年男子,旁边正是他那美丽的夫人。他们换了家常衣裳,宽袍大袖,更添一股秀逸洒脱之气。

徐晖满心疑惑地望向凌郁。凌郁也不搭腔,双眉微蹙,脸转向一边,那是心里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服的憋屈。这时走廊里响起欢快的脚步声,跟着又跑进来两个年轻人。男的和徐晖年纪相仿,黝黑黑的脸上鼻直口阔,嘴角扬着一个腼腆的笑。女孩儿则只有十六七岁,生得小巧玲珑,一身嫩粉短衫子,衬得脸庞红润,梨涡微晕,仿佛春日里的第一口桃花蜜。女孩子瞅见徐晖,转着亮晶晶的黑眼珠说:“咦,他醒了!”

凌郁似乎不愿久留,对徐晖说:“你身上觉得怎样?可能行走?”

徐晖说:“不碍事的。”

那中年男子说:“两位身上都有伤,最好静养几日。”

“不必了。”凌郁站起身来,目光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年轻女孩子跨上一步,撇撇嘴说:“嗳,你们俩从山崖上摔下来,可是我干爹干妈救的!怎么连个谢字都没有!”

“静眉,不可无礼!”那位夫人虽是斥责,可声音清和柔婉,似乎比那个叫静眉的女孩子还更好听。

静眉瘪着小嘴垂首答应,却鼓起眼睛偷偷瞪了凌郁一眼。

徐晖心一震动,方知原来他们是摔下了山崖。然而除了打斗的剑伤,身上竟无大碍,想必是这对中年夫妇的救治之功。他赶忙起身施礼道:“多谢两位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那中年男子一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凌郁却道:“阁下武功卓绝,医术也如此精湛,想必是前辈高人,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听了这问话,那位夫人浑身一颤,仰脸望向夫君。那中年男子脸上浮起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似是傲慢,又似自嘲,眼中纠结起刹那的怨尤懊悔,终于化散开,露出额头眉梢的天高云阔。他淡淡一笑,不动声色把凌郁起的话头推回去:“我夫妇不过是山野闲人,有什么值得说的?倒是两位,小小年纪,武功倒很干脆利落。不过下次出手之前,最好先问清楚对手何人,免得错伤无辜。”

这话似是轻描淡写,话根里却含着教训之意。凌郁听不惯,当即扬眉说:“阁下不愿说便罢了。我们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这位小兄弟肩上的剑伤虽深,失血也不少,不过并没伤到要害。我已给你敷了草药,只要静养些时日,自然会痊愈。”中年男子对徐晖说完,又转向凌郁:“你受的却是内伤,既然不愿让我瞧,回去后也当自行疗伤,这些天切忌动武。”

徐晖抬眼看看凌郁,果见他脸上笼着一层灰白之气,心想凌少爷如此清高,受了伤连让人医治都不肯。凌郁嘴角微微抽动,寒着脸不执一词。

中年男子饶有兴味地端详了凌郁一会儿才说:“益山,送二位出谷。”

“是。”静眉身旁的青年男子恭敬地答道。

正此时,那位夫人却又开口道:“两位留步,妾身有一事相求,但望应允。”

凌郁道:“夫人请讲。”

“请……”那位夫人欲言又止,似乎拿捏着如何启齿。那中年男子却打断妻子,昂然道:“小波,不必说了。我们,但有何惧?”

夫人向丈夫温柔一笑,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和无尽哀伤。那男子见了,神色亦转凄怆,旋身背向众人,不再言语。徐晖和凌郁不明缘由,但隐约瞧出这对夫妇似有许多悲伤往事不能提起。

那夫人回身注视二人良久才又开口:“与两位二次相遇,也算是机缘使然。不过妾身恳请两位从此不要再来此间,不要与人提及这番经历和我们的形容举止。这其中种种因由,请恕我实在无法据实相告。如蒙应允,我夫妇终身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