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远衔恩命到朝鲜(第7/19页)
崔风宪火大了,便从地下捡起了一根大木棍,如土匪般地晃了过去,森然道:「老弟,我跟你直说吧!咱们徐大人和烟岛的魏宽魏大哥约好了,两人今晚要一起喝酒赌博!你现下死拦着徐大人,到时魏岛主等不到朋友,心烦苦恼,定会派出大批舰队来找,那咱们可就过意不去啦!」方今东海第一武力,便是魏宽手下的烟岛舰队。崔风宪如此胡吹大气,意思便是警告对方,他尚有大援未来。倘使申玉柏执意不放人,双方难保不大战一场。
申玉柏听得威吓,却只点了点头,反问道:「阁下是什么人﹖」崔风宪拿起了棍子,自在掌中轻轻拍打,狞笑道:「敝姓崔,以前也是个武官,现下做点小买卖维生。」听得对方也是武官,申玉柏轻轻哦了一声,他转过目光,忽见崔风宪腰中插着一柄匕首,当即道:「原来阁下是『三宝太监』麾下武官,在下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崔风宪笑道:「好说、好说,在下是『三宝公』手下最不成材的伙计,武功差、本领低,不过要打发几个不识相的混蛋,那也绰绰有余了。」听得崔风宪满口狠话,难免惹得对方恼火。徐尔正吓了一跳,忙道:「震山,你……你收敛些。」崔风宪哼了一声,还未回话,那申玉柏却已微笑道:「徐大人,人家是海上前辈,年纪又比下官为长,脾气大点也是应该的。」说着微微欠身,示意恭敬。
都说「礼多人不怪」,这申玉柏样貌堂堂,举止也是周到,众人心里都有几分好感,崔风宪放下了棍子,笑道:「好啦,申老弟,咱们不来这套官场文章。你大张旗鼓地拦下咱们的船,究竟想干什么?这就交代吧。」申玉柏必恭必敬,躬身道:「多蒙前辈指正。在下也就明说来意了,我想去你们的舱里瞧瞧,可以么﹖」听得申玉柏要去内舱,满船水手全傻了,崔风宪也是微微一凛,道:「老弟好端端的,为何要看我们的内舱?」申玉柏淡然道:「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好奇,不知方不方便﹖」崔风宪想也不想,径道:「不方便。」申玉柏眉头一皱,道:「为何不便﹖」崔风宪没说话了。想他一辈子在海上打滚,不知见过多少官府索贿、海盗打劫之事,听得有人要借故进去内舱,如何愿意答应﹖当下走到了一旁,假作忙碌状,不加理会。
徐尔正怕双方闹僵了,便缓颊道:「申大人,是这样的,咱们内舱里住的全是女眷,都是老朽的家人,恐不便与外客相见。盼请见谅了。」一旁崔轩亮立时插口道:「是啊,小茗、小秀很害羞的。连手指都不能让男人看到。」徐尔正份量非小,连他也这般说了,申玉柏除非恃强相逼,否则也是无计可施。崔风宪打了个哈欠,道:「申大人,怎么样啦﹖你愿意走了么﹖」申玉柏摇头道:「不行,我还不能走。」崔风宪心火暗生,道:「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要把咱们的船扣下来﹖」申玉柏摇头道:「阁下言重了。实不相瞒,我们此番进入谜海,仅为寻找一人而来。倘使诸位知道那人的下落,还请不吝示下。」对方终于说上了正题,崔风宪心下一凛,便与徐尔正对望一眼,道:「你们想找什么人﹖」申玉柏淡淡地道:「我找的是个东瀛人。」「东瀛人﹖」此言一出,众皆惊疑,崔轩亮咦了一声,立时道:「叔叔,我们刚才不是……」眼看侄儿张口欲说,崔风宪自是嘿了一声,忙伸手过来,将他的嘴掩住了。
申玉柏何等精明,早在留意船上众人的一举一动,待见崔风宪如此举动,心下更无怀疑,已知那东瀛人必在船上,他行上两步,朗声道:「诸位朋友,我要找的那位东瀛人,脸上有条刀疤,从左至右,长曰四寸!此人恶性重大,向来杀人不眨眼,诸位若有他的消息,务请相告,切莫自误!」崔轩亮讶道:「恶性重大﹖莫非……莫非他也是个倭寇么﹖」申玉柏奋力颔首:「没错,小兄弟若知道那人的消息,这便请说出来。我等自会重重酬谢。」说话间,便从属下手中接来了一只木箱,将之打了开来。
面前金光闪闪,盒里盛满了金条,色泽精纯,成色极佳,众水手自是看得呆了,申玉柏道:「我等出门在外,没带什么值钱东西,这里有三百两黄金,不成敬意,希望各位给个方便,让咱们早些找到那名要犯,敝国上下同感庆喜。」三百两黄金,足抵六千三百两龙银。众船夫望着那包金子,莫不怦然心动,看这几年海上生意不好,老板早已背了一身债,怕连粮饷也发不出了,倘能有这百两黄金入袋,自也不无小补。老陈附耳过去,低声道:「二爷,您意下如何﹖」崔风宪皱眉道:「这事不大对。」老陈低声道:「怎么不对﹖」崔风宪沈吟道:「你忘了么﹖方纔那东瀛人带着什么东西﹖」老陈心下一凛,道:「永乐勘合符。」崔风宪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事有奚窍,咱们得小心应付着。」先前那名东瀛人随身携带「永乐本命勘合符」,纵使不是幕府的家臣,也该是出身东瀛官家的贵族。否则寻常倭寇毫无见识,又怎知「勘合符」有何用途﹖依此观之,这批朝鲜武官并未说出真实来意,此事恐怕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