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呼万唤始出来(第5/15页)

白云天手臂擦伤,大腿上也给割破了几处伤口,便惹得娘亲呵护备置。可怜崔风宪倒毙在地,一身是血,却是无人闻问。只听咚地一声,崔轩亮跪了下来,啜泣叩首:「大人!」「大人」二字,远远声扬,送入了无尽迷雾之中,只听崔轩亮奋力叩下首去,大哭道:「小民的叔叔给他们杀死了,求大人!求大人!给咱们主持公道!」眼看崔轩亮哭哭啼啼,白璧暇忍不住眉头紧皱,道:「张勇,过去问问,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白云天的宝剑还落在甲板上,人群中便走出一名随扈,将之拾起,却是那张勇了,只听他问道:「你们是朝鲜国的人么?」那「目重公子」自高身分,不屑来答。那申玉柏便上前道:「正是。下官朝鲜景福宫带刀统制申玉柏,不敢请教将军名号。」那随扈淡淡地道:「某是宣威舰水师教喻,张勇。」申玉柏必恭必敬,忙躬身道:「参见张将军。」

当时中华国力冠于东海,海船出航时,有如天子巡狩,气势自也非凡。那张勇受了他一礼,却也不应不答,他左右瞧了瞧,忽见朝鲜武官人人带刀,船上还架起了洪武炮,全数对准了甲板。不由蹙眉道:「申统制,你们大张旗鼓的夹住这艘商船,却是想做些什么?」申玉柏忙道:「回张将军的话。我等奉敝国主之命,前来此地追缉倭寇。谁知这倭寇狡猾多智,居然躲到了贵国商船之上,咱们无可奈何,只有拦停了船,登船搜捕。」那随扈哦了一声,眼见朝鲜武官还架着那名东瀛人,便问道:「这小子就是统制口中的倭寇么?」申玉柏忙道:「没错。此人十恶不赦,残贤害善,我们已将他拘捕到案,一会儿便要押回国去受审。」那随扈不置可否,左顾右盼间,又见崔风宪倒在地下,便道:「这人又是怎么回事?怎会死在这儿?」申玉柏忙道:「这位便是这艘船的船东。他不知为何,硬是要窝藏那名逃犯,起先是出言不逊、之后争吵叫嚣,最后还和咱们动上了手,我方不得已出剑自卫,以致有所死伤。」「胡说!胡说!」崔轩亮冲了过来,凄厉哭叫:「你们几十个打他一个,还说什么自卫?」正要上前撕打,却给众船夫架了开来,两名婢女也急来相劝,都要他稍作忍耐,让本国官长调处。

那随扈眉头深锁,道:「几位朋友,不是我要说你们。这朝鲜、中华本是一家,自该和气为上,你们下手可也太重了些,怎能把人杀了呢?」申玉柏叹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船老板也是有功夫的。咱们若不出手自卫,恐怕现下倒在血泊里的,便是咱们几位武官了。」说着低声又道:「张将军,我方赶路在即,不克久留,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让咱们的船早些离开。」那张勇还未言语,手上却已多了一只木盒,正是申玉柏塞来的。他愣了一愣,看那盒子沈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当下悄悄将之打开,惊见里头金光闪闪,竟是放满了金条。

申玉柏附耳道:「张将军,贵我两国,和气为贵,还请您替咱们打点打点。」此时中原的战船势大,共有四艘巨舰前后抄夹,对方若是执意刁难,朝鲜战船恐怕要吃上大亏。眼看申玉柏如此多礼,那张勇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拿起了木盒,正要说话,却听耳边传来啜泣声:「军爷……您不能拿……」众人微起愕然,转头去看,却又是崔轩亮来了。只见这孩子哭红了眼,跪倒在地,紧紧抱住了张勇的腿,哭道:「军爷……您是咱们百姓的武官,不能拿他们的钱,您若是缺钱用,小人这儿也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捧于掌上,不住啼哭。

张勇又羞又怒,喝道:「谁说我要钱了?你把手松了!」举起脚来,望崔轩亮身上一踹,碎银滚得满地都是。那崔轩亮一不敢还手,二不敢松手,只顾抱着那人的腿,呜呜啜泣。

那张勇给这么一闹,自也有些下不了台,他望向了申玉柏,道:「这事如何处置,我一人不能作主,得回去问问我家大人。」正要转身,却给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但见来人瘸了一条腿,正是崔中久到了。他攀住了张勇的肩头,含笑道:「这位将军,稍慢一步,不知您家主公可是姓白?」张勇愣了愣,道:「你……你认得我家督师?」崔中久微笑道:「久闻白璧暇白督师出身峨眉,一身剑法出神入化,一手文章更是名动公卿,号称『书剑双绝』,在下久在异邦,却也仰慕得紧,不知今日是否有缘拜见?」

崔中久长年在官场打滚,深闇人情三昧,果然此言一出,背后便响起了脚步声,只见那「白督师」亲自上前,捋须微笑:「这位是『百济国手』崔中久崔大侠吧?」那崔中久听得对方认得自己,心下自也欢喜,忙欠身施礼,说道:「不敢、不敢,白督师之前,谁敢自称什么大侠?只是我等远在朝鲜,也知『靖海督师』白璧暇文武双全,文是省城解元,武是京城状元,今日一见,果是神采飞扬,『书剑双绝』之号,绝非虚传。」解元便是举人第一名,虽不比进士功名,却也是难能之至,尤其这位白璧暇是武人督师,文武双全,更显得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