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呼万唤始出来(第7/15页)
崔轩亮呆呆看着地下的金子,泪水扑飕飕滚下,他怎也料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盼来的本国援军,竟是这样待他。眼见白璧暇掉头而去,他忽然扑了过去,死抱着人家的腿,大哭道:「大人!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只要您主持公道啊!」白璧暇眉头紧皱,想他是学武之人,只消轻轻一抬腿,便能将这少年远远踢出去,抑或一声令下,便能有随扈来拉,可他却还是给死拖住了。
白璧暇迟迟不动,已给缠住了。两旁随扈欲待上前,可督师并无号令,谁也不敢妄自上前,眼看崔轩亮哭得惨,一名中年美妇便走了出来,蹲地安抚:「这位小弟,我丈夫其实是为你好,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便算杀了这些朝鲜武官,你叔叔也活不回来了。来,你要是嫌钱少,我这儿还有一些。」她可怜这小孩,便拿出了几张银票,正要送将出去,冷不防崔轩亮凄厉尖叫,一把推倒了那名美妇,大哭道:「走开!谁要妳的臭钱了!走开!走开!」那美妇毫无武功,啊地一声,身子向后便倒,那白云天急忙上前扶住,怒道:「小子!我娘是好心帮你,你可别太不识好歹了!」崔轩亮不去理他,只是抱着白璧暇的腿,哭道:「大人!您不能走,您要主持公道啊!大人、大人!」眼看这小孩死缠烂打,硬是不放白璧暇走,都说父子连心,那白云天再也按耐不住,大声道:「臭小子!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仇,不会自己干么?你叔叔又不是我爹杀的,为何缠着他?」这话倒提醒崔轩亮了。他张大了嘴,急急转头,只见朝鲜战船再次靠近而来,众武官鱼贯转身,随时都能上船离开。他啊地一声大叫,便从叔叔腰间抽出匕首,凄厉哭叫:「我不要你们了!我自己报仇!我自己报仇!」这招「移祸江东」甚是管用,眼见崔轩亮如疯似狂,一路杀将过来。朝鲜众武官莫不叫苦连天,都晓得这小孩一旦缠上身来,谁也走脱不了。可要说把他打死打伤,却又天理难容,那崔中久喝道:「小兄弟!你别过来了,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崔轩亮大哭道:「你们打死我吧!让我去见我叔叔!叔叔!叔叔!」众船夫怕他过去送死,有的拉、有的扯,却都拦不下。眼看上上下下乱成一片,那两名婢女赶忙奔到了内舱,拼命拍打船板,哭喊道:「老爷!老爷!你快出来劝劝崔少爷啊,他叔叔给人杀死了!」两名婢女喊得声嘶力竭,门内却是毫无动静,却不知徐尔正是年老耳背,还是吓死在里头了,就是默不做声。
四下乱糟糟的,眼看崔轩亮冲将过来,崔中久烦不胜烦,皱眉道:「小弟,你可别怨我了。」握紧刀柄,嗡地一声,刀锋已然出鞘,便朝崔轩亮的左脚削去,看这孩子的脚筋给削断后,自也不能造次了。
崔轩亮本是名门弟子,可一来心神激荡,二来临敌经验浅薄,三来「百济国手」本就功力非常,武功绝不在「高丽名士」之下,这一刀斩出,少年人难以闪避,左脚是残定了。
铿地一声大响,甲板上闪过了七彩幻光,一物横空飞来,逼得崔中久向后一仰,手上刀锋便斩了个空,崔轩亮手持匕首哭喊,正要过去乱刺乱戳,却给人一把抱住了。
「别拉着我!别拉着我!」少年人手持匕首,犹在大哭大叫。却听背后传来苍老嗓音,劝道:「孩子,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现下贼人势大,等你有朝一日发愤图强,把武功练得好了,老道一定陪你找回这个场子。」崔轩亮哭叫道:「你是谁?」全场都回过头来了,只见甲板上站着一名老道士,面色红润,留着长长的花白胡子,看他把手一举,带得铁链哗啦啦地大响一阵七彩幻光闪过,一物飞回了他的背后,却是一柄炼剑。听他淡然道:「老道点苍不孤。」听得点苍掌门来了,众人都是微微一凛。要知方今武林虽大,论到剑法一项,却以武当最纯、峨眉最强、点苍则是最奇。山中多藏宝剑,剑招搭配神兵,缺一不可。尤其门中练有一样绝技,称作「云门飞剑」,整整失传三代,直至这位「不孤子」接下掌门之位后,方在他手中重现人间。
方今点苍一脉虽只寥寥数人,却是个个身负绝艺。崔中久不动声色,只管按住了刀柄,盯住了不孤子,神态戒备。那不孤老道却也无意动手,只把崔轩亮带开几步。柔声道:「崔小弟弟,你家是不是祖籍安徽,练了一套功夫叫做『八方五雷掌』,对么?」崔轩亮大哭道:「对!我爹爹就是崔风训!『崔无敌』崔风训!『广成公』崔风训!你认得他么?你认得他么?」崔风训名气极大,不知胜过了胞弟多少倍。听得「崔无敌」的名头,白璧暇登时「啊」了一声,才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是当年永乐座下八虎之后,倒真是小觑他了。只听不孤子叹道:「崔广成、魏友逢,皆是永乐帝座下名将,二人一内一外,并称『龙帅虎将』,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有那帮乳臭未干的后生小辈,方才有眼不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