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龙 7(第2/5页)
臭手彻底迷糊了:“那他究竟会在哪儿?”夺洛沉吟了片刻:“有人告诉过我,额尔济每次出战前,都会在他的营帐里独自待上一会儿,不准任何人接近。不过,其实他只是在喝酒。”血人诧异了:“那这个人又怎么知道的?”“她很好奇,所以偷看了。”年轻的汗王唇边漾出笑纹。他在追忆中垂下双眼,那笑纹因而勾勒出一丝渺茫的温柔,“她一直都说她的父亲是个铁匠,可我知道她就是额尔济的女儿。”臭手挠了挠头:“也就是说……额尔济现在就在他自己的王帐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多半。”夺洛点头。
沉默已久的黄头发忽然开口了。
他说:“杀。”臭手蹲在阴暗的角落里,张开了弓:“这玩意儿只能把周围照得更亮吧?”“总有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火光越明亮,四周投下的阴影就越深,懂吗?”血人瞥他一眼。
“不懂。”臭手一撒右手弓弦,低喊,“跑!”四人如脱兔一般撤身就跑,压根儿不回头确认短箭去向。他们绕过营帐背面,疾奔向世子营帐另侧的王帐,几乎同时,羽箭在乳白雾气中划出高度不及人腰的平直轨迹,准确投入篝火。箭镞上裹了火芒粉,火头一舔上去便凶猛升蹿起来,放射出眩目光焰。
短短一刹那,帐外四百人的注意力都被篝火的异状引去。有人眼尖,立即辨出那支箭的来路,招呼人手绕过火堆,分两路直扑世子营帐与侧阏氏营帐之间的窄暗甬道头尾,一时人影乱舞。
甬道两端宽,中段窄,热雾堆叠,令人目不能视。两支小队谨慎推进,直至相遇,才知道甬道内空无一物,只有一束长枪直立在泥地上,枪尖深扎入土。
“人呢?”近卫们面面相觑。无人回答,夜风微微掀动身后每一顶大帐的门帏,喊杀声远自数里外西北山麓上传来,清晰可闻。
王帐内果然空寂。
地面与四壁铺设的厚密金紫驼绒织毯吸去了外头的喧声,一步踏上,靴子便陷下半寸。织毯上倾倒了七八个空酒坛子,酒气浓烈,合着火塘内将熄的灰烟,扎得人睁不开眼。
没有全副武装的近卫环伺,整座大帐内只有一人醉卧在地。
他熟睡着,毫无防备地用后背正对帐门,连那身驰名瀚北的锻银重甲都不曾仔细扣紧,只是虚合着,系带与锁扣散乱无章,几撮银发从斜戴的护盔内落下。沉重甲胄遮盖下的这副身躯看似庞大,此刻却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右菩敦王竟在临阵前喝醉了。没有旁人帮忙,连甲胄也无法自己穿好了吗?夺洛嘴角弯起嘲讽的笑,拔刀出鞘,慢步走上前去。
他不会费劲弄醒额尔济。与二十年前的瀚北第一勇士一战,诚然是种荣耀,但他对这种虚幻的荣誉并无兴趣。于他而言,今天会是劳累而漫长的一天,要做的事还多得很,他不愿虚耗精力。
夺洛双手稳稳握紧刀柄,刃尖猛然反插下去。
刹那间,眼前满是轻盈跃起的灿烂银光。
锻银甲的部件四处飞散,他的弯刀砍上什么坚硬的东西,铮然鸣响,震得虎口麻木。
他退了一步。
甲胄零散落下,冷硬的敲击声被织毯静静吞没。像是从这些金属萼片中绽放了剧毒的花朵,少女单膝支地,刀背自下往上将他的刀横截,停在半空。那是比她臂展还长的燕翼刀,两头纤长寒锋各如柳叶般上扬,少女的双手握在正中的乌木柄上,将两刃连成一弯初出的新月。
她歪了歪头,让遮挡了视线的过大的护盔滚落在地,剪短的银发披散至肩。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说,面孔冷肃。
夺洛抬手阻止了近卫们进攻的动作。他当然还记得这张脸,这句话,这孩童赌气般的神情……一如此生初见。
前年的草原夏集上,他认出了染海,那时她还不满十五岁。他知道她会来,却料不到她竟会打扮成男孩子模样,独自在马市上竞买一匹六岁的白牝马,身边没带一个近卫。与她轮番抬价的是其朵里部族有名的富户,两边相持不下,染海急得揎袖跳脚,恨不能上去打人。最终还是她赢了,骑着白马得意洋洋走在市集中央,夺洛站在路旁,直盯着她,对她微笑。他混在一群牲口贩子里,脸上抹过泥灰,衣裳粗褐,肩上还扛着头肥壮的种羊。两部隔绝已久,染海并不认识他的模样。她瞪他,他不闪避,还是笑。终于染海脸上有了薄怒的红晕,别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