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龙 7(第3/5页)



  她是孤身到夏集上来的,为了买马花光了身上最后一枚铜铢,夜里只能和白马一起睡在马厩里。牝马与公马、骟马不同,喜欢卧地而眠,染海便搂了白马的长颈,将脸埋进鬃毛内熟睡。

  夺洛走进马厩时,正是拂晓之前,月色幽蓝,让女孩的银发与白马的雪鬃都晕出一圈明净的微光。他蹲下身端详她,忽然被一柄匕首指住了咽喉。染海的眼神清澈犀利,若不是在他靠近时便已惊醒,就是根本不曾入眠。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眼里满是小孩子的警惕与认真。她当夺洛是个不怀好意的偷马贼。他咧嘴微笑,缓缓将手伸进自己怀里,染海见他动作,险些要本能地将匕首扎进他的气管,幸好他手掌上的东西让她及时稳住了手。看着那几块枫糖,女孩银紫色的眼睛露出疑惑神色。

  “你挑一块。”他说。

  染海想了想,飞快从夺洛手中抓起一块枫糖。他伸手接过她选中的那块糖,塞进自己嘴里,使劲咬碎。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吃,仿佛怕他玩出什么花样。他把手掌向她面前递了递,染海谨慎地从中选了一小块,犹豫着放进自己嘴里。浓甜焦香的味道像是把她吓了一跳,眼睛睁圆了,又立刻微微眯了起来,弯弯的,像两泓盈满月光的泉。

  “你是谁?你来干吗?”她嘴里塞着糖块,说话有些漏风,握匕首的手却毫不动摇。

  “马贩子雇我来照顾牲口。”他笑了。

  染海满脸狐疑地打量他,却不说话。

  夺洛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顺手提起马厩角落的干草叉,铲起一大蓬麦草。

  “天亮前我得把马料都备好,这糖是哄马用的。马啊,跑得越快,脾气就越坏,一天不喂糖吃,就得挨它的咬。”他促狭地瞥了染海一眼。

  女孩听出他是在指桑骂槐,气得耳郭都红了,却又不能发作,只好恨恨把已然无用的匕首收回靴筒,在草堆上坐下。

  “以后别再这样了。”夺洛把麦草送进马槽,一面漫不经心地打个呵欠。

  “别再怎么样?”染海的眉头困惑地拢起。

  “别再从家里偷偷拿钱买马了。”“我没有!”染海跳了起来。

  “你才几岁?哪来的这么多钱?总不成你阿爸是个汗王吧。”夺洛讥讽地弯起一边嘴角。

  染海瞪着他,像是就要笑出来了,却又努力忍了回去:“我阿爸是个铁匠,各部的汗王和尔萨们都喜欢买他打的战甲。”夺洛笑了笑:“难怪一个小姑娘买得起这么好的马。”染海忽然愣怔了,盯着夺洛:“你怎么知道我是……我是……”他戏谑地扬起眉:“怎么知道你是个小姑娘?男人的头发里是不会有豆蔻和月桂的香味的。”“我把头发上的香膏洗掉了。”染海唇边有冷淡的微笑,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聪明的姑娘。”夺洛自嘲地笑了笑,“我的人还在外头到处找穿银甲的男人,难怪他们一无所获。”“我不是聪明,我是太蠢了。我想让我的穷小子早点了解父汗的脾气,有朝一日他们相见,父汗可能就会喜欢他,愿意把我嫁给他……结果却差点害了父汗的性命。”夺洛轻轻摇头,却没有撤开手中的刀:“放下你的刀。我有三个最善战的近卫,你只有你自己。”染海盯着他,双眼锐利清湛:“放下刀,然后眼看着你去杀我的家人和族人吗?我不会永远都那么愚蠢的。”“染海……”染海恨这个声音。许久以前,他们曾在夜晚的草原上纵马奔跑,秋天的银河深静广阔,苍穹如洗。飞驰中风声呼啸,他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他笑着拨开她的鬓发,俯在耳畔,又说了一遍。那声音至今未变,让她想起那些修长的手指曾经如何缱绻地抚过她的银发。

  “别那么叫我。”染海左肩一斜,燕翼刀随之倾侧,夺洛的刀锋上仍吃足了力,一下子便落了空,顺着燕翼刀的刃背滑开。女孩伏身向前,弯刀如电弧扫向他的小腿,却被忽然扎进地面的骑枪阻隔,那是她父亲额尔济的桦木长枪。染海像遭到伏击的野兽一般抬头,看见黄头发仍保持着掷出长枪那一瞬的姿态,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染海没有费劲去收回卡在枪杆上的燕翼刀,而是猛拧刀柄,让刀背绕着自己的腰转了个巨大的圆,枪杆被应声削断,原本收在肘后的另一侧燕翼已斜斜扬起,直逼到夺洛胸前。她无法再分出任何精力去提防其余的三个人,一旦他们加入战斗,她必然会处于劣势,唯一的胜算就是快。染海竭尽全力攻击,夺洛节节后退,每一次与厚背窄刃的燕翼刀交击时,他单薄的弯刀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