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间(第14/34页)
“疼得真厉害啊,”坎迪说,“都怪那些该死的萝卜。我还没吃时就知道会这样。”
大块头卡尔森从越来越黑的院子里走进来。他走到宿舍的另一头,打开第二盏罩灯。“屋里黑得跟地狱似的。”他说,“上帝啊,那个黑鬼可真会扔马蹄铁。”
“他技术不错。”斯林姆说。
“是他妈不错。”卡尔森说,“他都不让别人赢——”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闻了闻空气,然后一边抽着鼻子一边低头看老狗,“万能的上帝啊,这狗可真臭。把它弄出去,坎迪!我真没见过还有什么能像这条老狗这么臭。你赶紧把它弄出去。”
坎迪翻身靠到床沿,伸手拍了拍老狗,道歉说:“我跟它在一起待得太久了,都闻不到它有什么气味。”
“哈,我可是受不了。”卡尔森说,“就算它出去了,臭味也还会留在屋里。”他踏着重重的脚步走过去,低头俯视着老狗。“连牙都没了,”他说,“还有风湿病,全身都僵硬得很。它对你已经没用了,坎迪。它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干吗不毙了它,坎迪?”
老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呃——见鬼!我养它这么多年了。从它还是狗崽时我就开始养它了。我跟它一起放过羊,”他自豪地说,“现在是看不出来了,但它可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牧羊犬。”
乔治说:“我在威德见过一个人,他有条能放羊的犬。是跟别的狗学的。”
卡尔森不肯罢休。“听着,坎迪。这狗这么老了,再活着对它只是折磨。你带它出去,在它后脑勺这儿来一枪——”他俯身一指,“——就这儿,它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坎迪不开心地环视左右。“不,”他轻声说,“不,我做不来。我养它养得太久了。”
“它这样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卡尔森坚持,“而且臭得跟地狱一样。这么着吧,我帮你毙了他。你不用自己动手。”
坎迪伸出双腿踏到地下,紧张地挠了挠脸颊上四处冒出的白胡茬。“我太习惯有它了,”他轻声说,“从狗崽养起的。”
“是,可你让它这么活着,对它也不好。”卡尔森说,“你看,斯林姆那条母狗刚生了一窝。我打赌斯林姆肯定愿意送你一条狗崽。对吧,斯林姆?”
领头骡夫一直用冷静的目光望着老头。“是啊,”他说,“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条。”他似乎还想多说两句,“卡尔森说得对,坎迪。这条狗活着也不舒服。我要是老了还残疾,也希望有人毙了我。”
坎迪无助地看着他,因为斯林姆的话就是法律。“它可能会觉得疼,”他为自己寻找理由,“我还能照顾它。”
卡尔森说:“我这么开枪,它什么也感觉不到。我会把枪口顶在这儿。”他用脚趾示意,“就在后脑勺这儿。它连抖都不会抖一下。”
坎迪求助地依次看向每个人。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一个名叫惠特的年轻的工人走进来。他的塌肩稍往前倾,沉重地拖着脚步,仿佛还扛着看不见的麦包。他走到自己的床前,把帽子放到架子上,然后拿起一本低俗杂志,坐到桌上的光线下。“我给你看这个了吗,斯林姆?”他问。
“给我看什么?”
年轻人翻到杂志背面,摆到桌上,伸手一指。“这儿,你读读看。”斯林姆低头读了起来。“念吧,”年轻人说,“念出来听听。”
“‘亲爱的编辑,’”斯林姆慢慢念道,“‘我读你的杂志已经有六年了,我觉得这是市面上最棒的杂志。我喜欢彼得·兰德的故事。我觉得他是个奇才。请多登一些像《黑暗骑士》那样的作品。我一般不写信,这次写信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杂志是我觉得花钱花得最值的东西。’”
斯林姆疑惑地抬起头。“让我读这个干吗?”
惠特说:“还没完。读读底下的署名。”
斯林姆读道:“‘祝你成功,威廉姆·谭纳。’”他又抬头看着惠特,“读这个干吗?”
惠特动作夸张地合上杂志。“你不记得比尔·谭纳了?大概三个月前在这儿工作的?”
斯林姆想了一会儿。“小个子?”他问,“开耕机的?”
“就是他,”惠特喊,“就是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