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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惊醒,朱夏坐起身,脸上火吻的伤疤消失,她仍躺在大楼底部,此前绚丽的景象不再,新的记忆再次涌来。
他们结束绵长的亲吻,搭乘另一辆出租车回家,开出火锅店一公里,因为前方十字路发生车祸堵了很久的车。到家后,醉醺醺的二人把父母从睡梦中吵醒,宣告妄想的远大前程。廖梅说什么也不同意,醉酒的朱夏跟她大吵一架,冲出家门,张一寻为了追她,从楼梯上摔下,脑袋撞在水泥角上,从此成了植物人。之后的时间线与现在无异,她偷了投影仪,掉入了大楼底部的量子反应堆里。
虽然细节有了差异,但都逃不了遗憾的咒语。
再一次,朱夏在靠近十字路口前,投影到年轻的自己身上,勒令停车,张一寻以为她醉了,让司机安心开车。朱夏见状,解开安全带直接扑上前控制方向盘。出租车猛地撞在路边的水泥墩子上,躲过了前来的货车。
张一寻想起身保护她,却因此断了左腿。
第四次,朱夏投影在方脸男说话之后,阻止了自己的告白。十分钟过去,意识迷蒙的朱夏恍惚自己断了片,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她晃悠着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出来看见正在洗手的张一寻,身子像不听使唤,就想往他身上倒。两人抱在一起,此时无言,却似说了几辈子的话。散伙饭结束,借着酒意,他们上了回家的出租。张一寻仰面躺在朱夏的腿上,朱夏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唇,抬脸起来时,出租车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被一辆冲上来的货车撞翻。
接下来一百多次,她用尽各种办法阻止当年的自己告白,但十分钟的时间太短,要么无法阻止悲剧的重演,要么故事的发展不如她所愿,无论怎么改,两人就是无法牵手一起离开故乡。
朱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像是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不断敲击揉捏,崩溃得不成样子。
记忆的画面一遍遍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朱夏把磁力扣贴在脖子上,视界再次拉长变形。
她开始往更年轻的时光飞去。
回到高考的英语考场上,考卷已经早早写完,距离交卷最后十分钟,朱夏突然拿起橡皮,把机读卡上涂好的答案全部擦掉。
投影结束,现实不为所动。因为那一年高考,张一寻知道以他们的真实水平,是无法去一所大学的,所以他在每科的试卷上,故意空了几道大题。
于是他们考去了同一所学校。
回到高三那年,张一寻、朱夏和邱少来到近郊的狗厂,企图救狗。朱夏偷偷脱离了队伍,敲了正在屋内睡觉的中年男人的门,她以为这样可以阻止他们,避免邱天坐牢的悲剧,她就可以继续跟邱天在一起。
可现实是,正因为她改变了时间线,才得以让后面的故事发生。
奄奄一息的朱夏,甚至想过最坏的方式。
她回到自己的学前班,上课铃已经响过,其他的小朋友都陆续回了班级。她蹲在厕所隔间里,突然扯起背带裤的一根带子,向后套住脖子打了个死结,然后用力勒。
直到呼吸困难,小脸被涨得通红,也不松开手。
……
十分钟投影结束。
此时的朱夏,失去了最后一丝气力。她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咳嗽不止,口水里夹带着血丝,因为呼吸不畅,脑子里的记忆像是打架一般来回推搡。
她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手臂一软,她跌在地上,仰面躺着。她颤巍巍地从毛衣的老位置上扯下磁力扣,别在耳后,这是第二百三十三次投影。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画面,早已分不清这些日常是在哪条时间线里出现的。唯独前方闪着火光的车祸画面,如同赌场里摆放整齐的筹码,一遍一遍提醒着她失去挚爱的痛。
痛到麻木。
她到底忽略了哪一步。
她开始整理这二百多次的记忆,第一次告白后,两人在街上拥抱、亲吻、狂奔、坐上了那辆出租车,历史再度重演。第二次,第三次,张一寻免于车祸之死,然后两次车祸之后,第五次再躲过车祸。朱夏闭着眼睛,数字在她脑海里排兵布阵。
2、3、5、8、13、21、34……
想到课上数学老师的一段话:“规律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但二维空间的N个顶点可以确定一个通向方程。”
她睁开眼,盯着反应堆底部的蜂巢布局。
这是一串类似“斐波那契数列”,换言之,从第三项开始,每一项都是前两项之和。
下一个是——233!
这是一次新的免于车祸的机会,但她深知,以现在的身体条件,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投影。
幽暗的微光中,朱夏看见圆形建筑的中心有一幅倒置交错的画面,她气若游丝地向前爬,摸到边缘的栏杆,倒转身子。终于看清,某一帧记忆里,以上帝视角俯瞰着散伙饭的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