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俄罗斯的影子(第20/24页)
很清楚,恩格尔松靠这一万法郎是过不下去的,另一方面也很明显,他不可能节衣缩食,因此他非得工作或找事干不可。到伦敦以后,起先他向我借了大约四十镑……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口了……为了这事我与他作过一次严肃友好的谈话,对他说,我愿意借钱给他,但一个月绝对不能超过十镑。恩格尔松皱紧了眉头,不过他还是拿了两次十镑的纸币,然后他写信给我,说他需要五十镑,如果我不肯借或者不相信他,他可以用一些钻石饰品作抵押。这一切都像开玩笑似的,如果他真想用钻石作抵押,他可以找当铺,不必找我……但我了解他,也可怜他,我给他回信道,如果他要用钻石抵押,我也只能以五十镑为限,钱即可寄出。第二天我寄了一张支票给他,至于钻石我替他保管着,免得他拿去出售或抵押。他对五十镑不收利息这一点毫不在乎,却相信这是用钻石抵押的。
第二点关于教课问题,这更简单。在伦敦,萨维奇76教我的孩子学俄语,每小时收四先令。到了里士满,恩格尔松提出由他接替萨维奇的工作,我问他待遇,他答说他与我何必讲什么钱,但由于他缺钱用,那就照萨维奇的标准收费吧。
回到家中,我写信给恩格尔松,提醒他教课的报酬是他自己定的,但现在他可以为他教过的课领取双倍的薪金。然后我又向他说明我为什么留下他的钻石,并把它们退还了他。
他复信时有些不好意思,向我道歉,并表示了歉意,晚上又亲自找我。他仍像以前一样与我来往,但是她,我再也没有见过面。
7
一个月后,泽农·斯文托斯拉夫斯基77在我家里吃饭,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英国的共和主义者林顿78。饭快吃完时,恩格尔松来了。斯文托斯拉夫斯基是个胸无城府、心地善良的人,思想激烈,已经五十多岁还保持着波兰人狂热的天性,说话激昂慷慨,像十五岁的孩子一样;他一再敦促我们回俄国,在那儿办印刷所,开展轰轰烈烈的宣传活动。他可以负责输送铅字等等工作。
我听他讲完,半开玩笑地对恩格尔松说:
“瞧,要是让他一个人干,我们在大家眼里岂不都成了懦夫?”
恩格尔松皱紧眉头,闷闷不乐地走了。
第二天我去伦敦,晚上才回家。我的儿子躺在床上发烧,情绪十分激动,对我说,我不在时,恩格尔松来了,把我大骂了一顿,说他要报仇,他再也受不了我的权威作风,现在他的文章已经发表,他不必再求我什么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萨沙病中的呓语,还是恩格尔松喝醉以后在说胡话。
我从玛尔维达·迈森布格79那里了解了更多的情况。她有些惊慌,给我讲了他的狂妄叫嚣。据说,他用神经质的气喘吁吁的声音嚷道:“赫尔岑昨天当着两个外人的面说我是懦夫。”玛尔维达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根本不是讲他,是讲“我们在大家眼里都成了懦夫”,那是指我们所有的人。恩格尔松说道:“如果赫尔岑觉得自己没有人格,那就请他谈他自己,我不允许他这么说我,何况还当着两个坏蛋的面……”
我的大女儿听到他的叫喊跑来了,她那时才十岁。恩格尔松继续道:“不成,这该结束了,够了,我不习惯这种话,我不允许别人拿我寻开心,我得让他看看,我是什么人!”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继续嚷道:“这是上了子弹的,上了子弹的,我等着他……”
玛尔维达站起来对他说,她要求他离开这儿,让她安静一些,她没有义务听他这些粗野的呓语,她只能认为他的行为是一种病。他说:“好,我走,您不用担心,但是首先我得请您把这信交给赫尔岑。”他抽出信纸,念了一遍,信上全是咒骂。
玛尔维达拒绝了这个任务,问他为什么他认为她应该做中间人,传递这么一封信?
“您不干,会有人干。”恩格尔松说完便走了。信没有寄出,过了一天他写了一张便条给我,对那件事只字未提,只是说他的痔疮发作了,因此不能来我家,要我打发孩子去他家上课。
我说我不想回信,于是我们的外交关系又中断了……只剩了战争关系。恩格尔松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不让这种关系充分发挥作用。
1855年秋,我从里士满迁居圣约翰树林,把恩格尔松忘记了几个月。
1856年春我见到奥尔西尼后才两天,忽然收到了他一张便条,仿佛准备与我决斗似的……
他冷静而客气地要我说明,我和萨斐是否真的传播过谣言,讲他是奥地利的奸细?他要我或者全部否定,或者告诉他,我是从谁那里听到这种卑鄙的诽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