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50年代伦敦的流亡自由民1(第8/11页)
法国人是这方面最大的能人。他们善于把文明的形式、热烈的词句、良心纯洁和一丝不苟的道德说教、为人之道,与奸细的职业巧妙地融为一体。你如果怀疑他,他马上要与你决斗,绝不让步,十分英勇。
文明社会把失足的孩子送进了特务世界。德拉乌德、什尼、谢普28的回忆录,对研究这些污泥浊水是一大贡献。德拉乌德天真地写道,他为了出卖朋友,必须对他们使尽阴谋诡计,“就像猎人对付禽兽一样”。
德拉乌德是间谍中的亚西比德29。
他年轻时受过很好的文学教育,思想激进,从外省到了巴黎,穷得像伊洛斯30,上《改革报》31社要求工作。他得到了一个职业,干得很不错,逐渐得到了报社的信任。他跨进了政治圈子,了解了共和派内部的各种活动,这样工作了几年,一直与同事们保持着最友好的关系。
二月革命以后,科西迪耶尔32在警察局查阅档案,发现德拉乌德一直在非常准确地向警察局提供《改革报》编辑部的情报。科西迪耶尔命令德拉乌德去见阿尔伯33,证人们在那里等候他。德拉乌德什么也没怀疑,到了那里,尽量拒不招认,后来看到无法抵赖,只得供认了向警察局汇报的事。现在问题是:把他怎么办?有的人想得完全正确,认为应该当场把他像狗一样开枪打死。阿尔伯比任何人都反对这么做,他不愿在自己的住所杀死一个人。科西迪耶尔把上了膛的手枪递给德拉乌德,请他自杀。德拉乌德拒绝了。有人问他,给他毒药怎么样?他也拒绝使用毒药。最后被送往监狱时,他从容不迫,还要了一杯啤酒喝。这是事实,是送他入狱的巴黎第12区副区长34告诉我的。
反动力量占据优势后,德拉乌德被释放出狱,他去了英国,但当反动派大获全胜之后,他回到了巴黎,常常出入戏院和其他公共场所,俨然是一个大人物。这以后他便出版了《回忆录》。
奸细们时常在流亡者中间厮混,一旦露了马脚,给人识破,难免挨打,但一般说来他们还是一帆风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巴黎警察局了解伦敦的一切秘密。德勒克吕泽35到达的秘密日期,后来博肖36回法国的日子,警察都知道,以致他们刚下轮船,便在加来被逮捕了。普鲁士警察局长在法庭上天真地承认,一些共产主义者在科隆受审时37法庭念的文件和信函,也都是“在伦敦收买的”。
1849年,我认识了流亡的奥地利记者恩格兰德。他非常聪明,笔下很有锋芒,后来在科拉切克的年鉴38上发表过一系列生动的文章,阐述社会主义的历史发展。这个恩格兰德在巴黎曾因所谓“新闻记者案”入狱。关于他流传着种种谣言,最后他本人来到了伦敦。这里的另一个奥地利流亡者赫夫纳医生在本国人中很得人心,他说,恩格兰德是在巴黎警察局领取薪金的,他入狱只是因为他违背了向法国警察当局效忠的誓言,同时从奥地利使馆领取薪金,这惹怒了法国人。恩格兰德生活阔绰,为此需要很多的钱,单靠一个警察局显然还不够。
德国流亡者们商量了再商量,决定把恩格兰德叫来查问,恩格兰德企图用笑话搪塞过关,但是赫夫纳铁面无情,于是那位与两个警察局挂钩的先生跳了起来,涨红了脸,噙着眼泪嚷道:“是的,我是犯了很大的罪,但是他没有资格指责我”,接着把巴黎警察局长的信扔在桌上,信中讲得很清楚,赫夫纳也从他那儿领取津贴。
巴黎有个人叫尼德戈贝,也是奥地利流亡者,我是在1848年末认识他的。他的同志们谈起过他在维也纳革命时期一件非常英勇的行为。起义者缺乏弹药,尼德戈贝自告奋勇,从铁路把它运到了。他有老婆孩子,在巴黎生活很困苦。1853年我在伦敦遇到他时,他非常拮据,一家人挤在索荷区一条最穷苦的小巷的两间小屋子里。他干什么都不顺利,后来开了一家洗衣作,由妻子和另一个流亡者洗衣服,他自己则送衣服,但是那另一个流亡者去了美国,洗衣作也停业了。
他想在商行里谋个职业,因为他并不笨,又有文化,应该可以挣大钱的,但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能力等等,而在英国,若没有这种证明便寸步难行。我给他写了证明;由于这证明,一个德国流亡者奥本海姆向我指出,我不应为他出力,这个人名声不好,大家怀疑他与法国警察局有联系。
这时,雷海尔39送我的两个孩子到了伦敦。他十分同情尼德戈贝。我告诉了他大家对他的反映。
雷海尔大笑起来,他要替尼德戈贝担保,仿佛这是他自己一样,并指出他的穷苦,认为这是最好的驳斥。最后这一点也使我有些相信了。晚上雷海尔出门散步,回家很迟,心情不安,脸色苍白。他到我屋里坐了一会儿,说他的头痛得厉害,准备早些上床。我望了他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