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二年五月,巴黎(第44/88页)
德国人来了,来这里抓她和瑞秋,她吓得尿裤子了。
忽然,脚步来到她的头顶,女孩听不清楚低声交谈的内容。接着她听到朱尔斯的声音:“是的,长官,里面有个生病的孩子。”
“生病的是亚利安(14)孩子吗,先生?”外国腔里还带着喉音。
“是个生病的孩子,少尉。”
“孩子在哪里?”
“楼上。”朱尔斯的声音有些疲惫。
沉重的脚步一路踏上阶梯,接着她听到楼上的瑞秋虚弱的喊叫声。德国人将她拉下床,瑞秋根本无力反抗。
她用手捂住耳朵不想听,也不忍听,这突然出现的寂静似乎足以守护着她。
她躺在土豆堆下方,看到黑暗中出现光束。有人拉开地窖的门,走下楼梯。女孩拿开捂住耳朵的双手。
“里面没人,”她听到朱尔斯说,“那个女孩就单独一个人出现在我们的狗屋里。”
她听到珍妮薇擤了擤鼻子,随后是带着泪水的虚弱说话声。
“请你们别带走那个孩子,她病得很严重。”
说话带着喉音的外国人,回答的声音很讥讽。
“女士,那是个犹太小孩,可能是从附近的集中营里逃出来的。她不能留在你们家里。”
女孩看见眼前橘色的手电筒光束在地窖墙上游移,然后越来越靠近她了。接着,她看到一个魁梧硕大的士兵身影,简直就像从图片中剪下来的黑影一样,她吓坏了。他来了,马上就会抓到她,她努力蜷缩着身子,闭气不敢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行,不能让他找到她!如果让他找到,那就太不公平了。他们已经抓了可怜的瑞秋,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他们要把瑞秋带到哪里去?她是不是被士兵抓进卡车里了?瑞秋醒了吗?他们会不会把她带到医院?还是要直接回营区?这些毫无人性的怪物,魔鬼!女孩恨他们,希望他们全都去死,浑蛋。她知道自己用了脏话,母亲一向严厉禁止她说这种话。去他们的浑蛋玩意。她在心里激声怒骂,紧闭双眼不去看越逼越近、上下检视的光线。他不会找到她的,绝对不会。浑蛋,混账东西!
朱尔斯又说话了。
“少尉,下面没人。就刚刚那个女孩而已,她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我们只好照顾她。”
德国少尉的声音在女孩头顶嗡嗡作响:“我们只是例行检查,看看你的地窖里有什么。等一下你得和我们回司令部去。”
手电筒的光线照到女孩的手,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跟你们回去?”朱尔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吓,“为什么?”
突兀的笑声传来:“你家里藏了个犹太人,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接着是珍妮薇,她出乎意料地镇定,似乎已经止住哭泣。
“你们也看到了,少尉,我们没有把她藏起来,只是想让她恢复健康。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啊,她没办法说话。”
“是啊,”朱尔斯接上珍妮薇的话,“我们甚至还去找医生,一点儿也没有藏匿那个女孩的打算。”
好一阵子,大家都没说话。女孩听到少尉咳嗽。
“这倒是,盖敏的确是这么说的,那个优秀的医生没说你们藏匿女孩。”
女孩头顶的土豆开始滚动,她仍然不敢呼吸,静止不动,但她的鼻子发痒,想打喷嚏。
她再次听到珍妮薇镇定清亮,甚至还称得上严厉的声音。她没听过这个妇人这样说话。
“各位想要喝点儿酒吗?”
女孩身边的土豆不再滚动。
少尉在楼上粗声大笑:“酒?好极了!”
“配点儿肉冻好吗?”珍妮薇的声音轻快起来。
脚步声上楼了,地窖门关上了。女孩松了口气,几乎晕倒,接着她环起双手,泪水直流。他们在楼上举杯喝酒,脚步声来来去去,高谈阔论,这段时间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她觉得少尉的吼声越来越快活,酒足饭饱后还响亮地打嗝。她倒是没听见朱尔斯和珍妮薇在说话,他们也在吗?状况究竟如何?她真想知道。但是她必须等到朱尔斯和珍妮薇来带她出去。女孩觉得四肢僵硬,仍然不敢动弹。
终于,屋里恢复宁静。小狗吠了一声后也停下来。她屏息聆听,德国人是不是把朱尔斯和珍妮薇也带走了?屋里是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接着,她听到压抑的啜泣声,朱尔斯拉开嘎吱作响的地窖门,传来了呼声。
“西尔卡!西尔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