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二年五月,巴黎(第58/88页)

我推测朱尔斯·迪福尔应该就是在莎拉从博恩拉罗朗德逃跑成功之后藏匿她,带她回巴黎,却发现壁橱惨剧的那位老先生。但是朱尔斯·迪福尔为什么要写信给安德烈·泰泽克,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莎拉的状况?我不懂。难道是安德烈的要求?

随后我找到答案——银行收据。安德烈·泰泽克按月从银行汇款给迪福尔一家,作为莎拉的费用,并且款项不小。汇款持续十年之久。

十年间,爱德华的父亲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着莎拉。爱德华看到这些锁在保险箱内的文件之后,绝对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我想象他详阅每封信件,挖掘出所有的事实的样子。这是他父亲最后的救赎。

朱尔斯·迪福尔的信件并不是寄到圣东日街,信封上的地址是安德烈位于杜雷恩街的古董店。我推测其中的原因应该就是祖母。安德烈不想让她知道,同时也不想让莎拉知道定期汇钱给她的是什么人。朱尔斯·迪福尔整齐的字迹写着:“如您所愿,我们从未让莎拉知道有这么一笔捐款存在。”

档案最后有个黄色的厚信封袋,我在里面找到几张照片。女孩有同样的细长眼睛和淡金色头发,然而与一九四二年六月在学校拍的照片相较,却有莫大的改变。莎拉看起来十分悲伤,原有的欢乐荡然无存。她不再是个小女孩,而是年近二十的苗条女子。尽管面带微笑,她的眼神依然忧伤。莎拉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一同坐在长椅上。我翻到照片背面,朱尔斯工整地写着:“莎拉、加斯帕德与尼古拉斯·迪福尔,一九五〇年摄于图维尔。”

我回想她的经历——冬季竞赛馆,博恩拉罗朗德,接着是她的双亲、弟弟。这对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是难以想象的重担。

我满脑子只想到莎拉,一直到佐伊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才注意到她来到我身边。

“妈妈,那个女孩是谁?”

我急忙用信封盖住照片,咕哝说着交稿期限将至。

“嗯,那是谁?”她问。

“宝贝,你不认识。”我含糊其词,假装忙着整理书桌。

她叹口气,然后用清亮成熟的语调说:“妈妈,你这段时间很奇怪。你以为我不知道,看不出来。但是我心如明镜。”

她转身走开。我满心愧疚,站起身,跟在后面走进她的卧室。

“你说得对,佐伊,我最近的确有些奇怪。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我在她床边坐下,无法直视她聪敏镇定的眼神。

“妈妈,你为什么不干脆说出来?把问题告诉我。”

我开始头痛,而且还痛得不轻。

“你觉得我只有十一岁,不可能懂,对吧?”

我点头。

她耸耸肩。

“你就是不能信任我,是吗?”

“我当然信任你。但是有些事太悲哀太艰深,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已经够让我沮丧了,我不想让你也受到伤害。”

她轻柔地抚摩我的脸颊,双眼泛着泪光。

“我的确不想受到伤害,你没错,别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但是,你得答应我,要赶快好起来。”

我紧紧抱住佐伊。能够有这么美丽又勇敢的女儿,真是幸福。尽管头痛难忍,我还是想着肚子里的宝宝——佐伊的手足。对于我目前的处境,佐伊一无所知。我咬紧嘴唇,强忍泪水。一会儿之后,她轻轻抽身,抬头看着我。

“告诉我那个女孩是谁。你刚刚藏起来,故意不让我看的那些黑白照片里的女孩。”

“好,”我说,“但是你要保密,好吗?不可以说出去,好吗?”

她点头。

“我答应,还可以发誓。”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找到了在祖母搬进圣东日街之前,公寓前任住户的身份?”

她再次点头。

“你说是个波兰家庭,他们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

“她的名字是莎拉·史塔辛斯基。照片里就是她。”

佐伊眯着眼睛看我。

“为什么要保密?我不懂。”

“这是家族秘密。过去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你的祖父不想再提,而你爸爸毫不知情。”

“莎拉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遭遇?”她十分谨慎地问。

“对,”我静静地回答,“一段悲惨的故事。”

“你是不是要把她找出来?”我的语气让她跟着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