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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在一把椅子上,把帽子和手术箱放在桌子上,掏出一条手绢,擦掉胖脸上淌下来的汗水。
“节目全排好了。”副校长通知他说。
“说出来听听看。”
“哦,我们先在这儿开会,有一篇演讲——”
“维尔吉里奥博士不能来了,他为了奥拉旭上校的事,明天要上伊列乌斯去。当然啦,可以由埃斯塔尼斯劳来讲的。”
埃斯塔尼斯劳是个私立学校教师,不管费拉达斯举行什么集会,他总得义不容辞地演讲一番。他每次演讲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场合,老是用一套同样的词藻,同样的比喻,以致全镇的人都十分熟悉这种演讲,他们管它叫“埃斯塔尼斯劳式的演讲”。
“太可惜了,”有一个教师惋惜地说,她是个瘦瘦的小个子,非常钦佩维尔吉里奥,“他讲得真好,人又长得那么漂亮。”
别人都笑起来了。热塞医生还在擦汗。
“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他问。
副校长继续简单扼要地讲已经排好的节目。
“那好,第一项,学校里举行隆重的大会,埃斯塔尼斯劳教师演讲,”她一边念,一边把节目单上的名字改了,“接下来是学生的朗诵,最末一项,全体合唱《植树节之歌》。过后,全体列队开往天主堂广场。在那边种下一株可可树,由弗雷塔斯医生发表讲话,伊雷内女教师诗歌朗诵。”
“好极了,好极了。”医生搓着双手说。他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叠对折的稿纸。那是他的演讲稿,他就开始念给教师们听。他声如洪钟,越念越上劲,因为应该打一些手势,就站起身来,这样可以方便些。孩子们挤在门口,尽管副校长对他们连声“嘘”着,他们还是不肯静下来。然而,热塞医生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他被自己的文才陶醉了,他着重地念着:
树木是天主赐给人类的礼物。它是我们在植物界的兄弟,它给我们清凉的树荫、甘美的果实以及有用的木材,那是制造家具以及其他使生活舒适的东西时所必需的。那些发现我们这亲爱的巴西的帆船,就是用树干做成的。小朋友们应该爱护树木,并且尊敬树木。
“妙极了,妙极了。”副校长拍手叫道,别人也都附和着说:“讲得真出色——一定大受欢迎。”
热塞医生每个汗毛孔里都冒着汗。他把手绢在脸上抹了一遍,对那些还站在门口的孩子们吆喝了一声,他们这才匆匆地溜了。
“还不错,是吧?”他说,一面又坐下了,“我昨天晚上一口气写成的。我前几天没空写,因为我那位朋友和他的太太待在我家里,我当然要尽些招待的责任。”
“如果我听见的消息属实的话,”有一个教师说,“那么拿堂娜埃丝特来说,就根本不用你来费心了。人家说维尔吉里奥博士整天在招待她呢。”
“嘿,人家真什么人的闲话都要说,”那个瘦瘦的教师不服气地说,“在这种不开通的地方,老是这么样的。”她是巴伊亚人,总是看不惯塔博加斯的风气。
另外一个教师,是个“格拉皮乌那”——那就是说,是个本地人——听了这话,可沉不住气啦。“我弄不懂你说的‘不开通’是指些什么,”她说,“除非你把我讲得出来的有些伤风败俗的行为看作开通的证据。也许直到晚上十点钟还站在大门口,缠住了小伙子不放,才算得上开通吧。如果正是这样的话,那谢天谢地,塔博加斯还是个不开通的地方。”
这番话是指这位瘦瘦的教师和一个也是从巴伊亚来的小伙子搞的恋爱,他在一家出口行里当雇员。全镇为了这事议论纷纷。可是这个大家说闲话的对象眼前却偏不服气。
“你在讲我吗?那好,我来明白告诉你吧,我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才不管别人怎样想呢。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干吗要让别人来干涉呢?我要站在那里跟人讲话,爱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我情愿这样做,可不想像你那样当个老小姐。我可不是注定当一个患干血痨的女人的。”
这会儿,热塞医生插嘴了。
“大家心平气和一点,”他说,“安静些。有些事情,应该大家议论,还有些事情,却毫无理由地给夸大了。只因为一个年轻的男人去拜访一个有夫之妇,借几本书给她看看,难道就有理由说闲话吗?这才真是不开通呢。”
她们全都同意这真是不开通。再说,根据那副校长的了解,闲话也只讲到这里。人家大不了看见这青年律师常常差不多一天到晚待在医生家里,跟堂娜埃丝特在会客室里交谈。那个刚才听到那瘦瘦的教师说塔博加斯是个不开通的地方时曾表示不服气的教师,现在又补充了一段话:
“这位维尔吉里奥博士连我们镇上正规的家庭生活也不尊重。是啊,他跟一个荡妇一起住在一条体面的大街上,两个人每次分手的时候总惹人说闲话。他们站在那里,搂在一起亲嘴,就那么让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