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7页)
“你们会在无意之中坏了我的事,”他对姐姐们说,“既然有这么多的钱,我就用不着带衣服,衣服到哪儿都可以买到。”他吻了他的这些亲人,连自己的屋子都不愿再回去一趟,立刻就动身。他路上一直担心会有人骑马来追他,所以走得很快,当天晚上就进入卢加诺。谢天谢地,他总算到了一座瑞士的城市,不用再担心在荒凉的大路上受到他父亲收买的宪兵们的威胁。在那里,他写了一封娓娓动听的信给他父亲,这种孩子气的弱点反而更增添了侯爵的怒火。法布利斯搭上驿车,穿过圣哥达隧道。他的旅行是迅速的,他由蓬塔尔利埃进入了法国。皇帝正在巴黎。一到巴黎,法布利斯的不幸就开始了。他动身时一心打算要去和皇帝谈谈,却始终没有想到这是一件难事。在米兰,他一天见到欧仁亲王有十次之多,而且可以随便和他谈话。在巴黎,他每天上午都到杜伊勒里宫的庭院去看拿破仑阅兵,可是始终没法走近皇帝。我们的主人公以为所有的法国人都像他一样,为了祖国正遭受着极其严重的危险而焦虑不安。在他下榻的那家旅馆的饭桌上,他毫不隐瞒自己的计划和热诚。他遇到几个和蔼可亲的年轻人,比他还要狂热,但是没有几天,却把他的钱偷光了。幸好由于谦虚的缘故,他没有谈起他母亲给他的钻石。在一次狂饮后,他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确实遭到了偷窃,于是买了两匹骏马,雇了一个跟马贩子当马夫的老兵做仆人,怀着对那些光会说漂亮话的巴黎年轻人的鄙视心情,动身去找军队。他除了知道军队集中在莫伯日附近以外,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刚一到国境线上,他就觉得士兵们露宿在外,而他自己却蹲在屋子里烤火未免太不像话。不管他那个懂事的仆人怎么相劝,他还是冒冒失失地闯到扎在通往比利时的大路上,国境最前线的营地里去了。他刚走到驻在路旁的头一个营地,士兵们就开始注意这个打扮一点也不像军人的年轻老百姓。天黑了,刮着冷风。法布利斯来到一堆篝火旁边,请求让他烤烤火,他愿意付钱。士兵们互相看看,特别是对付钱这个想法感到奇怪。不过他们还是好心地在火旁让出一个地方。他的仆人替他挡住风。但是过了一个钟头,团里的副官在营地附近路过,士兵们过去把这个法国话说得很差的陌生人来到的情形告诉了他。副官盘问法布利斯。法布利斯用十分可疑的口音说出自己对皇帝的热爱。于是这个下级军官要他跟他去见住在附近农庄上的团长。法布利斯的仆人牵着两匹马走过来。副官见了马好像很惊奇,他立刻变更主意,开始盘问仆人。这仆人当过兵,一下子便猜到问话的人的居心,于是谈起他主人的后台,还说他这两匹好马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牵走的。副官一招呼,立刻有一个士兵过来揪住仆人的领子,另外一个兵照管马匹。那副官不由分说,就严厉地命令法布利斯跟他走。
副官带着法布利斯在黑暗中步行了足足有一法里路,四面八方都有营火,营火照亮了天边,因而没有火的地方显得更加黑暗。后来,他把法布利斯交给一个宪兵军官。军官态度严肃地向他要证件。他掏出护照,护照上说他是携带着货物的气压表商人。
“瞧他们有多蠢!”军官喊道,“这真是太过分了!”
他讯问我们的主人公。我们的主人公以极其热情的言辞大谈皇帝和自由。军官听了忍不住狂笑起来。
“他妈的!你倒还不算太狡猾呢!”他嚷道,“他们竟敢派这种毛孩子到我们这边来,未免有点欺人太甚!”法布利斯苦苦解释,承认他不是气压表商人。可是不管他怎么说,军官还是把他押送到附近的小城的B……监狱里去。我们的主人公夜里三点钟左右到达监狱,气得发狂,又累得要命。
法布利斯在这座破烂不堪的监狱里度日如年地过了三十三天,起初是惊讶,后来是气愤,完全不明白自己遭遇到的是怎么回事。他接二连三地写信给城防司令,由监狱看守的妻子,一个三十六岁的美丽的佛兰芒女人替他传送。但是她不愿意看到一个这样漂亮的小伙子被枪毙,再说他手面又大方,所以她把这些信一封不漏都扔在炉子里了。晚上,夜深人静以后,她居然还肯来听这个犯人发牢骚。她跟她的丈夫说过这个小鬼有钱,因此谨慎的看守也就让她全权处理。她利用这个方便,到手了几个金拿破仑,因为副官仅仅抢走两匹马,而宪兵军官什么也没有没收。六月的一个下午,法布利斯听到远远传来隆隆的炮声。终于打起来啦!他的心焦急地跳动着。他听见城里也闹哄哄的;原来是正在大事调动军队,有三个师通过了B……城。夜里十一点左右,看守的妻子来替他分忧了。法布利斯的态度比平日更加亲切;后来,他握住她的双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