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4/128页)
“如果那样的话,这个看守还算聪明。”
“哪里啊!她说完这句话,就拿起一根拐杖开始四下里胡乱击打,甚至都打到了之前倒在地上的她想帮助的那个女人身上。”
蒂塔记起了那一片混乱的景象:叫喊声、哭泣声、跑来跑去的人们。然后接着说道:
“我妈妈想等营房内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我们再进去,但外面确实太冷了。一个女人说营房内没有足够的床铺,也没有床铺供我们俩共用,甚至有的女人都得睡在地上。”
“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继续待在外面挨冻。你晓得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喜欢过于招摇。如果有一天一辆有轨电车从她身上开过去,为了不招人说闲话她都不会喊一声。但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紧张地大叫,所以我是不会征求她的意见的。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我挣脱她的手,还没等她来得及跟我说什么,我就向营房里面跑去。然后我就发现……”
“发现什么?”
“我看见上铺几乎全都被占了。然后我就想上铺应该是最好的铺位。确切来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在这样一个地方应该注意看那些老囚犯们做些什么。”
“我看到过一位老囚犯,如果你给她点东西的话,她就会让你睡在她的铺上。然后有个女人就用一个苹果换到了一个铺位。”
“一个苹果就是一笔财富。不应该考虑它的价格。半个苹果都可以换到很多东西、很多好处。”蒂塔答道。
“你有什么东西给别人吗?”
“什么都没有。我当时就在看哪些老囚犯是一个人睡一个床铺。在那些一个床铺睡两个囚犯的铺位上,女人们坐在床边把腿悬在空中来宣告自己的领地。和我们一起来的有些女人走来走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寻找地方、寻求怜悯。她们找那些性格不是很坏的囚犯们要求和她们共用床铺。但是性格好的老囚犯们已经有人和她们共用床铺了。”
“我们也是这样。幸运的是我们最后找到一位来自泰雷津的邻居愿意帮助我妈妈、妹妹和我。”
“我谁都不认识。而且我也不是只需要一个铺位,而是两个。”
“你最后找到人和你共用床铺了吗?”
“太晚了。只剩下那些自私的人和脾气暴躁的人了。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不知道。”
“我找她们中脾气最坏的。”
“为什么?”
“因为已经绝望了。我看到一位中年老囚犯,一头短发好像是被啃出来的,正坐在自己上铺的铺位上,带着挑衅的表情,脸上一道黑疤,手背上的蓝色文身会让你知道她曾进过监狱。一个女人走到她面前乞求她,被她大声呵斥走了,甚至试图用她那脏兮兮的脚踹她。好一双恶心的大脚啊!”
“那你做了什么?”
“我很痞地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嗨,你!’”
“天哪!你居然敢这么说!你是在吹嘘吧!在一个犯过罪的老囚犯面前,甚至都不认识她,你居然可以镇定地对她说:‘嗨,你!’?”
“谁说我当时镇定啦?我都快被吓死了!但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你肯定不能走过去跟她说:‘晚上好,亲爱的夫人,您认为今年的杏子会准时成熟吗?’她肯定会把你扔出去的。所以为了让她听我的话,我就得用她的口吻来说话。”
“她听你的了?”
“一开始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那会儿我的脸应该被吓得比粉笔还白,但最后我努力掩饰过去了而没有被她发现。我告诉她营房看守到时候会来安顿那些还没有地方睡的女人都来这里住下。‘外面还有二三十个女人,有可能会随便分给你一个。有一个很胖的女人可以压扁你的肝,另外一个的味道闻起来比脚臭还厉害,还有一些年龄大的消化不好、出气很臭。’”
“蒂塔,你太厉害了!她怎么说?”
“她没好脸地看着我。那会儿即使她想给个好脸色也给不出来。在那种情况下,我便接着说道:‘我还不到四十五公斤,我们一起来的这些人里面你再找不出来比我还瘦的。我不打呼噜,每天都洗漱,而且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你就是拿着放大镜在整个比克瑙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铺友。’”
“她怎么做了?”
“她把头转向我,看我的表情就像是你看到一只苍蝇似的,你不知道是一巴掌拍死它还是任它到处飞。如果我当时不是双腿抖得很厉害的话,我可能早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