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5/128页)
“啊!那她做什么了?”
“她对我说:‘你当然可以和我一起睡。’”
“你的目的达到了吧!”
“没,还没有。我对她说:‘你也看到了,就共用床铺来说,我是很好的同伴。如果你帮我妈妈也在上面找个铺位的话,我就一个人来陪你。’你不知道她当时有多生气!很明显她一点都不喜欢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命令她做这做那。但我看到她用很厌恶的表情看着那些在营房里走来走去的女人们。你知道她很严肃地问我什么了吗?”
“什么?”
“‘你尿床吗?’‘不,夫人。从不尿床。’我回答她。‘这还行。’她用沙哑的声音跟我说了之后便把头转向旁边铺上单独睡一张床的女人。”
“她对她说:‘嗨,博斯克维克。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命令我们要共用床铺吗?’另外一个漫不经心地说:‘先看看吧,你说的这些理由对我没用。’”
“那那个老囚犯呢?”
“她有很多理由的。只见她从床上的秸秆里抽出一根拧在一起、一端被磨得很尖的铁丝,一只手抓着临铺的床,另一手拿铁丝抵着她的脖子。我相信这一连串的举动已经吓坏了她。她急忙迅速地点头表示同意。恐惧使得她目瞪口呆,感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完这些,蒂塔笑了。
“我觉得这个不好笑。这女人太恐怖了!上帝会惩罚她的。”
“是啊。有一次我听到有人跟楼下商铺的基督教织毯匠说,上帝一直都是很完美的。或许那些拧在一起的铁丝也能起作用。我对她表示感谢,然后说:‘我叫艾蒂塔·阿德勒洛娃。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她怎么回答的?”
“她没回答。她一定在想已经和我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于是把头转过去面对着墙,给我留了不是很宽的地方让我和她打对脚睡。”
“然后就没再给你说什么了?”
“玛吉特,你能相信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话了吗?”
“啊!迪迪卡。所有的我都相信。愿上帝保佑我们。”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们俩告别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营房。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橘黄色的灯光照着营地。她看见两个看守在一个营房门口聊天。之所以能辨认出是看守是因为他们的衣服是最好的,有着特别囚犯才有的咖啡色臂章和非犹太人的三角形标记。红色三角形的是政治犯,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共产党人士或社会民主党人士,咖啡色的是吉普赛人,绿色的是普通罪犯,黑色的是反社会人士、智障人士或女同性恋,男同性恋是粉色的。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是很少能看到看守带着黑色和粉色的三角形标志,这两种人是监狱里面级别最低的囚犯,就像犹太人一样。在犹太家庭营,特例也是一种纪律。那两个聊天的看守,一男一女,分别带着黑色和粉色的三角形标志,有可能监狱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们聊天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黄色星星,然后一边走向自己的营房一边想着有人会发给她的那块面包。对她来说,那块面包就是一顿美味佳肴,这也是她每天唯一的一块固体食物,因为汤没有任何营养,只是用来解会儿渴而已。
一个比任何其他东西都黑的黑影也在沿着营房道路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个人走的时候沿着路边走,以便于蒂塔能够直接向前走而不停下来。任何的交流都可能是死。事实也的确如此。此时,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的旋律打破了这里的黑暗。
是门格勒上尉。
他马上就要到蒂塔跟前了,正当她打算向其他人一样低头站在路边时,门格勒上尉却停了下来把目光投向她。
“我正在找你。”
“找我?”
门格勒仔细地观察着她。
“我永远都记得你的脸。”
他的话就像墓地一样冰冷。如果死人会说话,那也一定是这种冰冷的节奏。蒂塔再次回忆起今天下午在31号营房发生的一切。“库拉”最后没有注意到她是因为他和有点神经质的老师争吵了一会儿,最后就把她漏掉了。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门格勒在那么远的地方居然也能看见她。她当时站的位置不对,而且一只胳膊在怀里抱着并掩盖着什么东西,如果门格勒用他那法医般的眼睛都没有看见这些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她从一个纳粹的异于常人的棕色眼睛的冰冷目光里看出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