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46/128页)
“当然。”
“什么?”
“书。”
“废话!那个我知道!”
“好吧,阿德勒洛娃小姐,别生气。您问我了,我也回答您了。”
“是,是,对不起。我想问您的是信任,您认为我们可以信任他吗?”
“您问的问题很奇怪。”
“好吧,那算了吧。”
“我不明白您说的信任弗雷迪是什么意思。您是指他作为营房负责人的职务?”
“不全是。我想说的是您觉得他的表面和内心是否一致。”
老师沉思了一会儿。
“不,不一致。”
“和您感觉得不一样吧?”
“不。我表面和内心也不一致,您也不一致,所有的人都不一致。因此上帝让思想变成了哑巴,这样只有我们自己能够听见自己。没有人知道我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每次只要我说出我心里的想法,大家都很生我的气。”
“噢……”
“我觉得你想问我的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这个地方一个人可以相信谁……”
“正确!”
“我坦白地对您说,从我个人角度来说,信任,所谓的信任,我只相信我最好的朋友。”
“好吧。那谁是您最好的朋友?”
“我自己。我是我最好的朋友。”
蒂塔注视着这位老教师,全神贯注地折着自己的纸鸟。她认输了,因为从这个男人这里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她的内心却对自己说,这个人简直让她发疯。
回到自己的营房,一切都很安静。好的就是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门格勒的踪迹了,但她还是不能松懈,因为到处都是那个男人的眼睛。睡觉的时候,和她同床的女人弓着腰背对着她睡在那里,她尽量不去触碰她。她想着也许可以和副负责人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说说弗雷迪的事情。但是如果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和他串通一气呢?她的丈夫雅库博之前是泰雷津犹太人居住区的犹太居民委员会的主席,纳粹分子把他和其他的囚犯分开关押。当她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她很担心,能看出来她也很悲伤,一副失望的表情,然后用双手捂住眼睛。从纳粹分子方面来说不能这样,这样她不会得臆想症吗?
尽管有时也有一些比纳粹和囚犯更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情会让她渐渐忘掉一切。她会试着和托马斯·赫克先生来说这件事。一切都很混乱。一闭上眼睛,一幅画面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要把这幅画面放入奥斯维辛最珍贵的相册里——玛吉特和她躺倒在雪地上,雷内看着她俩,然后三个人开始大笑。虽然她们三个一直就这样笑着,但她却没有忘记该做的事情。
11
1944年2月末,阿道夫·艾希曼中校(1941—1945年间任盖世太保犹太事务部主任)和德国红十字会外联部主任迪特·纽豪斯率团参观了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他们的任务是亲自来取关于31号营房作为实验营的报告,这是整个奥斯维辛集中营里面唯一一个关押小孩的营房。
弗雷迪已经对利希滕斯坦做了明确指示,要求所有人,无论老少,全部以最好的状态站整齐以接受检查。31号营房的负责人对卫生情况要求特别严格。孩子们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助手们带着他们有秩序地去水池那里。在那里孩子们用一股很细的冰冷的水洗漱,说是洗漱还不如说是刺激他们清醒。1月份黎明的温度低达零下25度,而且有好多天水管都结着冰。尽管洗漱时孩子们冷得直发抖,但弗雷迪还是像着了魔似的坚持让孩子们保持这个习惯。他们只有很少的几条毛巾,差不多二三十个孩子共用一条。洗漱完之后便去营房点名。
当弗雷迪上午十点左右出现的时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点名的队伍也已经排好。大家注意到他有点紧张,因为他的态度比平时党卫军的态度还要厉害:他的命令很干脆。外面传来一阵哨子碰撞的声音和刽子手们靴子踩在木板平台上的声音,这个平台就搭建在营房的旁边。没过多久,出现了两个党卫军,迈着步子走向一队胸前带有勋章的长官面前。
弗雷迪·赫希在排好队的囚犯中间开出一条路,双脚很响亮地并拢立正,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比起平时穿着木屐却要优雅得多。征得允许之后,便开始解释说31号营房一整天都会把孩子们聚集在这里,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干扰到其他营地的正常运转,还有就是他们的父母也会得到释放,以便于他们可以在不同的车间劳作。让弗雷迪感到舒服的是他可以用自己的语言来解释,因为他不擅长捷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