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48/128页)
那个男人非常坚定地走进了仓库,由于蒂塔来不及追上他,只好在门口等着。她闲着无事便在仓库四周转了转。在家庭营地的铁丝网外面,是进入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的要道和即将完工的铁路,这条铁路运输线直接通向营地正门瞭望塔下面的中心地带,在那里可以监视到一切。她不喜欢待在那里,正好出现在正门哨兵的视线里。于是她沿着营房仓库边的小路随意地走着,她看见了一扇窗户。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其他营房都没有窗户,而且这扇窗户还是开着的,因为营房里面一直很潮湿,开着为了通风。她靠近窗户,听到里面托马斯·赫克用德语说话的果断的声音。蒂塔有点好奇,于是坐在窗户下面。偷听别人说话是没有素质的表现。
用毒气让人窒息而死也是没有素质的表现……
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托马斯·赫克先生的话。
“我们已经给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要退休社会主义者的名单!我们要抵抗组织成员的名单。”
蒂塔听出来了那个声音,那个生硬的、冷冷的声音,是“库拉”。
“这个很难。他们都隐藏起来了。我曾试图……”
“继续查。”
“是,先生。”
“好了,走吧。”
“是,先生。”
为了他们离开时她不被发现,蒂塔想迅速躲到仓库后面,却摔了一跤,顿时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善良的托马斯·赫克先生……简直就是个混蛋!
蒂塔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那个地方,边走边想,那个营地上的真相都去哪了,难道都被地上的淤泥掩盖了?
“我现在该去相信谁呢?”
正在那时她的脑子忽然想起了神经质的摩根斯坦老师给她说的话:相信自己。
最终那个老疯子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在这件事上她现在是一个人,必须自己解决这件事。
弗雷迪·赫希也是一个人独自待在房间。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试图用谎言的水泥来掩盖那些裂缝,但这些东西一旦触碰便会坍塌。
教练员坐在房间的椅子上,这时有人敲门。是米里亚姆·埃德尔斯坦,她进来之后背靠木板坐在地板上,感觉好像非常累似的。
“艾希曼对你的报告有说什么吗?”
“没有。”
“那他们想要什么?”
“谁知道……”
“施瓦茨休伯满面喜色,像只哈巴狗似的一直冲着艾希曼笑。”
“或者像一只杜宾犬。”
“对。他的脸让人想起金毛杜宾犬。对于门格勒,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好像他有点不悦。”
“他在想其他事,想一些无关的事。”
米里亚姆沉默了一会儿。和她再熟悉的人,她都从来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说门格勒。
“你和如此恶心的人相处得不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写着逝去囚犯名字的包裹到达营地之后被送到31号营房,就是由他授权的。我和他相处得不错是因为那是我的义务。我知道有人说门格勒是我朋友,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是能为孩子们谋到好处,即使是魔鬼我也会和他处得很好。”
“你已经做了。”她笑着说道,同时也冲他挤了一下眼睛。
“和门格勒交往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不恨我们。在这一点上他很聪明,但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是纳粹之中最危险的人物。”
“如果他不恨我们,为什么会实施这么多暴行?”
“因为适合他。那些纳粹分子认为我们犹太人是来自地狱世界的畸形的下等人类,而他不这么认为。他曾告诉我说,他发现了很多犹太人值得他敬佩的东西……”
“那他为什么还要虐待我们?”
“因为我们犹太人很危险。我们是一个可以对抗雅利安人的种族,一个可以推翻他们统治权的种族。因此他们要消灭我们。但这并不是他的个人想法,仅仅只是一个实际操作的问题。种土豆的农场主知道附近有野猪,他要做的就是设下陷阱杀掉它们。野猪死在满是钉子的陷阱,这种死的确很残忍。但是农民们不会因此而厌恶农场主。但如果他们看到野猪在森林里跑来跑去,他们有可能还会觉得它是很可爱的动物。门格勒就像是农场主,而土豆就像是他们雅利安人自己。他是一个不懂得憎恨的男人……可怕的是也是一个不懂得同情的人。任何东西都不能打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