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7/9页)

“老范,这红蜘蛛很顽固,再说,这草莓起垄起低了,一浇水就泡草莓,草莓容易烂。”我抬头看看大棚的后墙,已经裂着缝,像是几天没吃饭的老人。

“唉!就是没有钱!李书记,你分管我们基地,你给出出主意吧。”范瑾勇叹着气。

“老王,去养殖基地,让李书记看看。”从棚里出来,郑务聚吩咐司机老王。奥迪车过了镇东胶河拐上一条土路,大约走了2公里,到了甸子村后面停在了一个大院门前。门前荒草凄凄,一把生了锈的大锁紧紧地挂在上面。我们三个围着院墙看了看,高敬纲掏出手机打电话。

“杨禹善,养殖基地怎么锁着门?找人来开门。郑书记和李书记来看养殖基地。”

“高书记,你等一等,我找小富去开门。”电话那头说。

不一会儿,从甸子村窜出一辆摩托车,一个青年跳下车来。“郑书记、高书记,对不起!养殖基地现在没活干,我在家里干点别的活。”

“小富,快开门。”高敬纲催促着。青年叫富申宏,是甸子村民,在养殖基地干临时工。

这个基地的前身是酵素菌基地,是潍坊组织部亲自抓的重点项目,与日本某公司合作,大力宣传推广应用酵素菌技术将有效改善土壤结构,酵素菌肥既含有作物生长所需的氮、磷、钾,又含有钙、镁、硫等中量元素,还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及促进生长未知因子,可提高化肥利用率,又可分解农药中的有害成分,改变土壤理化性状,从而改良土壤、培肥地力,施用地块可提高地温2~3度,作物可提早成熟5~7天。同时酵素菌在土壤中可形成有益微生物群体优势,抑制有害微生物繁殖,可明显减少作物病虫害及因有害微生物破坏导致作物的重茬病。好处虽这么多,总投资800多万,钱都让日本鬼子赚去了,如今空旷的50多亩地,只有一个个用空心砖垒成像蜂窝一样的格子,里面还堆着当年发酵用的烂麦秸。

我环顾四周,共有三排房子,80多间,全是空的。斑驳脱落的墙皮,破烂的窗棂,透视着凄凉,有的屋顶已经露着变成了天窗,残雪滴答,往日的红火如今只有空旷孤寂,只有屋檐下麻雀在寂寞冬日里无聊地“唧唧”叫着做窝。

“李书记,你和杨禹善考虑考虑怎么利用?选那些好的,如果房子不够用的话,再修几间。浪费啊!搞企业不能靠冲动啊。给我这800万,建一个很好规模的纺织厂。”郑务聚感叹道。

“老杨,你过来趟。”回到办公室,我给组织委员杨禹善打电话。“老杨,你说怎么办?”我幽幽地喝着水。

“李书记,是这么个情况。酵素菌基地垮了后,郑书记引进了一个朋友饲养肉食狗,那朋友忽悠得郑书记和我天花乱坠,说肉食狗市场前景多么多么好,自己是养狗专业户,训练的狗能够用嘴含着钱去把啤酒买回来。这人确实是养过狗,训过狗,可狗这东西吃得多,他又没有资金,来养了30多只狗,最后没办法贱卖走了,连房租都没交。李书记,你吃不吃烟?”杨禹善递过一只“哈德门”。

“你继续说。”我摇摇头,起身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那个养狗的老郑走了后,临时工小富想养羊。他听说养小尾寒羊前景很好,繁殖力强,肉质好。可小富没钱,他等着党委投钱,他管理来分成。你这来了,我们商量一下,这养小尾寒羊怎么样?争取财政投点钱,把养殖基地搞起来。”杨禹善说。

“好,你先考虑着,过完年再说,就这样。我去老方那个片看看,他们不是正在大村收提留统筹吗?”我借了个自行车出了党委向东,直奔大村村委。

已经是腊月十五了,胶河的冰厚厚的,在太阳底下泛着耀眼的白光。过了胶河是一座沙丘堆成的小山,土沙颜色呈白略带淡黄,远看似一头北尾南头微微昂首的山羊,当地名曰“白羊山”,清光绪重修的《高密县志》中曾有“叠沙成之”及“状若白羊”的历史记载。

“哎哟,这么大冷的天,李书记来了。”大村支部书记周德江高中毕业,算是文化人了。

“你们这是去哪?”我问。

“去张德勤家。他妈的,这光棍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好好干活,自己都养活不过自己来,催一催他的提留欠款,几年积攒下来都欠3000多了,能要多少算多少,不指望了。再要不上来,镇统筹只能我们自己先垫付了。”周德江说。

“好,我也去看看。”

门口土墙都快坍塌了,一个木棍做成的半拉子门横着算是挡人遮物。周德江领着进了黑漆漆的房间。

“老张,起来,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周德江从被窝里拖拉着老光棍子。方家珍和工作组的几个人在外面等着。我打眼看炕上,那炕似民国年间,黑糊糊的,炕上的破苇席张着大嘴吐着刺牙,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人;那被子,不知有几年没扯洗过了,一层厚厚的黑黑的油渍贴在上面,泛着黑黝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