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8/8页)
“我认识你!” 希尔施·贝尼福尔说,“我也认识你父亲!你需要糖、面粉、俄罗斯烟草还是钱?”
“钱!”奥努弗里耶说。
“你需要多少钱?” 贝尼福尔问。
“很多!”奥努弗里耶说—他把手臂伸得开开的以示自己需要很多钱。
“好的,”贝尼福尔说,“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贝尼福尔打开一个大账本,账本上记着:奥努弗里耶·克罗兴拥有四个半公顷土地。贝尼福尔根据这个情况准备借给他三百克朗。
“我们去找村长吧!” 贝尼福尔说。他把妻子喊过来,嘱咐她看好店,自己则和奥努弗里耶一起去找村长。
在村长办公室,他把三百克朗交给了奥努弗里耶。奥努弗里耶坐在一张被蛀虫咬过的桌子边,把他的名字签在字据的下面。他摘下帽子。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透过小窗户将炙热的光线射进来。奥努弗里耶出汗了。在他窄小的额角上沁出了如水晶一般透明的汗珠。奥努弗里耶每写一个字母,额角上就会冒出一滴汗珠。这些汗珠就像是奥努弗里耶脑袋里哭出来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流啊,往下流。他的名字终于完整地出现在字据下方。二十个十克朗的金杜卡特藏在裤子口袋里,三百克朗的纸币放在制服上衣口袋里。奥努弗里耶·克罗兴开始往回走。
下午,他回到了旅馆。他走进咖啡馆,打听少尉的去处。他在那些玩牌的人中间看见了特罗塔。奥努弗里耶就像站在营房的院子里那样无忧无虑,他的宽脸像太阳一样金灿灿的。特罗塔将柔情藏在心间,用愤怒的目光久久地瞪着他。
“我要把你关起来!”少尉不假思索地说,“到房间里去!”特罗塔说着站了起来。
少尉走上楼去,奥努弗里耶跟在他身后,始终与他保持三步的距离。他们进了房间。
奥努弗里耶脸上仍然是金灿灿的。他报告道:“少尉先生,这里有钱!”说着,把裤子口袋和上衣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并走上前,把钱放在桌上。那个装着二十个十克朗金杜卡特的深红色口袋布在地下埋了很久,所以现在还沾着银灰色的泥土。口袋旁边放着蓝色的钞票。特罗塔把钞票数了数。然后他打开那个口袋,数了数口袋里的金币。随后把纸币和金币一起装进口袋里,把口袋扎起来,递还给奥努弗里耶。
“可惜我不能拿你的钱,你懂吗?”特罗塔说,“这是违反军规条例的,你懂吗?如果我拿了你的钱,我就会被降级,就会被开除,你懂吗?”奥努弗里耶点点头。少尉站在那里,把那扎钱举在手上。奥努弗里耶不停地点头。他伸出手,抓住那扎钱,还在空中摇了一会儿。
“下去吧!”特罗塔说。
奥努弗里耶拿着那扎钱走了。
少尉想起了在骑兵营的那个秋夜,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奥努弗里耶那重重的脚步声。他也想起在军队医院里读过的那些绿色封面小薄册子里的一些军界幽默小故事。上面写的都是一些感人至深的勤务兵的故事,那些勤务兵全是高大粗笨却有着金子般心肠的农家小伙子。特罗塔少尉没什么文学品味。每当他听到“文学”这个词时,他能想到的只有赛多尔·科勒尔的戏剧《茨里尼》。但是他对那些小薄册子里描写的忧郁而温柔的情调,那些金子般的人物形象有些许反感。特罗塔少尉的经验不足以让他知道真实生活中确实存在着高大粗笨而心灵高贵的农家小伙子。在那些坏书里居然也会重现现实生活中的许多真实的事情,噢,原来坏书只是写得不好而已。
总之,特罗塔的经验实在是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