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8页)
“胡说,中尉先生!”利波韦茨少尉说。他学了两个学期的法律之后才参军的。他永远也脱不掉“平民”的气息。人们像对待后备军官那样,既畏惧他又时时讥讽他。
“我们不能在这儿采取任何行动,” 利波韦茨少尉说,“我们只能保持沉默,继续服役!这种事在军队里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惜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没人应声。他们也许都意识到根本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他们本来希望大家聚集在一起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此刻,却突然明白了他们只是被恐惧驱赶到这儿来的,因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害怕待在自己的房间去独自面对这种恐惧。可是,即使聚拢在一起,也无济于事,每一个人仍然感到十分孤单和恐惧。他们抬起头,面面相觑,而后又低下头去。在瓦格纳上尉自杀之后,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所有人都想起了耶德里策克上尉的前任,瓦格纳上尉。现在,他们都盼望耶德里策克也去自杀算了。他们不禁怀疑:已故的瓦格纳上尉就是因为害怕被捕才会选择自杀的。
“我要去,我可忍不住了,”哈贝曼少尉说,“我要揍扁他。”
“首先,你可要忍住!” 利波韦茨回答说,“其次,他会自杀的。人们一旦摸清了他的底细,就会给他一把手枪,把他关起来。”
“耶,不错,还是这样好!”有几个人喊道。他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希望上尉此时已经自杀了。他们仿佛觉得是他们的聪明才智为军事审判找到了这样一个明智的惯例。
“我今晚差一点儿就干掉了一个人!”特罗塔少尉说。
“谁?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卡普图拉克,你们大家都认识他。”特罗塔开始斟字酌句地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讲着讲着,脸色也变了。讲到最后,也没有讲清楚他最后为什么没有将马刀刺入卡普图拉克的胸膛。他感到大家都没听懂他的话。是的,他们都不理解他。
“假如是我的话,准会把他给干掉!”有一个人喊道。
“我也会的!”第二个人也跟着喊道。
“我也会的!”第三个人又喊道。
“事情可不那么简单!” 利波韦茨又插嘴喊道。
“这个犹太人,该死的吸血鬼!”有人说了一句—顿时,大家都惊呆了,因为他们记起利波韦茨的父亲也是一个犹太人。
“是的,我突然,”特罗塔又开口说道—他感到极为惊讶的是此时他想起了已故的马克斯·德曼特和他的祖父,酒店老板中的白胡子大王—“我突然看见在他身后有一个十字架!”
有人笑了。还有一个人冷哼道:“你肯定是喝醉了!”
“好了,别说了!”赫鲁巴最后命令道,“明天,我们要把这一切汇报给楚克劳尔少校!”
特罗塔打量着这张张面孔:死气沉沉而又疲倦不安。然而在疲倦不安的面孔上又露出快活的神情。假如德曼特还活着就好了,他想,那我可以和他—酒店老板白胡子大王的那位孙子—谈谈!他尽力不动声色地悄悄地走出去,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晨他向楚克劳尔少校汇报了这件事。汇报时他用的是一种军队的语言,从孩童时代起他就习惯于用这种语言作报告和讲述事情。这种军队语言可以说就是他的母语。不过,他觉得他并没有把整件事情讲清楚,关键的地方还没有讲出来。他似乎觉得他所经历的与他所作的报告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而又捉摸不定的鸿沟,几乎可以说是隔着一个陌生的国度。他也没有忘记报告他相信他看到的那个十字架的影子。
正如特罗塔所预料到的那样,少校笑了,并问道:“您喝了多少?”
“半瓶!”特罗塔说。
“噢,难怪!”楚克劳尔说道。
他,苦恼的楚克劳尔少校只笑了一会儿。这个事情很严重。倒霉的是严重的事情越来越多。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无论如何得向上级报告。但是,也可以等等。
“您有钱吗?”少校问道。
“没有!”少尉说。
他们不知所措地望着对方,目光茫然而呆滞,人们只有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可怜的目光。不是一切都写在规章里。人们可以把那些规章制度条例本子从前到后、从后到前仔细地查遍也不是什么都找得到。少尉做得对吗?是他拿刀拿得太冒失了吗?那个借钱给人家又要把钱要回去的人做得对吗?如果少校把军官们都叫到一起,和他们商量:谁能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呢?谁又能比狙击营的这位指挥官更聪明呢?这个不幸的少尉究竟出了什么事?平息那次罢工事件就已经大费周折。灾难,一个接一个地笼罩在楚克劳尔少校的头上,灾难笼罩在特罗塔的头上,灾难笼罩着狙击营。他急得直搓手,他,楚克劳尔少校只要有可能,就会在处理军务时搓起手来。即使所有的军官愿意帮特罗塔的忙,也凑不齐那么大一笔钱呀!如果不能还清这笔欠债,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