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利林波的堕落/(第6/8页)
回到宿舍里自己的房间,他检查了一下这笔额外的个人财产:
65块纸币。
一只嵌着三粒中等大小的钻石的铂金戒指,可能值700块。钻石的行情还会上涨。
一只便宜的镀金戒,上头有缩写字母O.S.,内侧刻着日期1903,也许是学校里的纪念戒。值几块钱,可是不能拿去卖。
一只红色的布袋子,里面是一副假牙。
一只银表。
一副金表链,比手表更值钱。
一只空的首饰盒。
一尊象牙雕刻的中国小神像,也许是桌上的装饰品。
1元6角2分的硬币。
他把钞票塞在枕头底下,把其他东西放进了一只步兵靴的最里面,然后又在上面罩了一只长统袜。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的脑子像一辆高速赛车般思前想后,思考着过去与将来,在恐惧与欢笑中徘徊。带着模糊又不切实际的想望,他希望自己不久能够结婚,5点半左右,沉重的睡眠终于将他俘虏。
六
尽管报纸上关于盗窃的报道没有提到那副假牙,可他还是相当地担心。一个人在寒冷的清晨醒来,徒劳地寻找着假牙,没有了牙齿,只能磨着一份柔软的早餐,奇怪、空洞、含混的报警电话,疲惫地、失魂落魄地走向牙科诊所,这样的画面在他的心里激起一阵慈父般的同情。
为了要确定这东西究竟是属于一个男人还是女人的,他小心地从袋子里把它取出来举到了嘴巴旁边。他试探性地摆动着自己的下巴;他用手指量了量尺寸;可是他依然无法确定;它可能属于一个大嘴巴的女人,也可能属于一个小嘴巴的男人。
在一阵热情地冲动之下,他从军用箱的底部拿出一张牛皮纸把它包了起来,然后用铅笔在上面笨拙地写上“假牙”二字。接着,第二天晚上,他沿着菲尔莫路走去,慌里慌张地用力把它扔在了草坪上,这样它能离大门近一些。第二天报上说警察已经有了线索——他们知道了这个盗贼就住在城里。不过,他们并没有公开是什么样的线索。
七
到了这个月的月底,“西尔瓦区的夜盗比尔”已经成为保姆们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常备节目。有五件抢劫案都被归究于他,尽管他其实只实施了其中的三件,可他想到毕竟大多数案子是他犯下的,所以人们会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他有次当场被人看见了——“一个彪形大汉,有着一张你从未看见过的恶劣透顶的脸。”亨利·科尔曼太太,在半夜两点被眼前一束手电光照醒,在这种状态下你是不能期望她能够认出布莱恩·戴利林波来的,尽管她曾在去年的7月4日[5]对他挥舞过手里的小旗帜,还这么形容过他:“他根本不是那种莽夫类型的人,对吧?”
当戴利林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他尽力美化自己的想法,他摆脱了微不足道的不安与悔恨——可是一旦允许他放弃伪装自由思考,一种不期而至的恐惧与失落就会一下子将他俘虏。接着为了安慰自己,他不得不把这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梳理一遍。他发觉,总的来说还是不要把自己视为叛逆儿比较好一点。把其他所有人都视为傻瓜更令人欣慰一些。
他对麦西先生的看法正在发生悄悄的变化。看见他时他不再觉得微微的敌意与自卑。一眨眼他已在麦西先生的店里工作了4个月,他发觉自己现在对待老板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友好的。他有一种模糊然而又是非常确定的信念,他相信麦西先生在心底里对他的行为一定是支持与赞同的。他不再为自己的将来担心。他打算赚足了几千块钱就金盘洗手——去东部,回法国,或去南美。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曾多次打算辞职不干了,可是因为害怕自己突然的富裕引起别人的注意使他打消了那个念头。于是他继续留在那里,态度也不再冷漠,而是以一种蔑视和消遣的心态在那里工作。
八
忽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他的计划,也将他的盗窃生涯划上了句号。
一天下午麦西先生把他叫过去,兴高采烈又神秘兮兮地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就请他晚上八点去拜会一下阿尔弗雷德·吉·弗雷泽先生。戴利林波又是好奇又是疑惑。他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不知道那是否是在暗示他应该马上去赶火车离开这里。可是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深思之后,他认为他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于是八点钟他准时赶到在菲尔莫路的弗雷泽家的豪宅。
弗雷泽先生被普遍认为是市里最具政治影响力的人物。他的兄弟是弗雷泽参议员,女婿是国会议员戴明,他的影响力尽管不是表现在做一个令人讨厌的老板上,但无论如何都是巨大的。
他有一张巨型的脸,深陷的眼睛,张开的上唇,这种大杂烩在他那职业性的长下巴中达到了令人可敬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