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6页)

菲菲和老丘之间的关系,早已过了“蜜月时期”,老丘在外又有多个新欢,对菲菲早就没了兴趣,只是靠菲菲帮他物色炮灰倒卖药丸挣钱罢了。菲菲上了贼船不干也不行了,不干自己没钱花,还要挨老丘打。她本不肯为老丘去骗雷雷的,但老丘两个耳光上去,也就不敢不从了。

菲菲把雷雷带出家门,路上反复犹豫,不知什么原因,终于没把孩子带回家里。在后来公安机关的审讯中菲菲交待,她当初认为,如果不把雷雷带回自己家里,仅仅带到公园去玩儿,再给雷雷好吃好喝,最后全须全尾的送回家来,就不能算她绑架儿童。而雷雷失踪一天,也满足了老丘威吓保良的目的。这样一来,两面各得其所,都不得罪。

那天晚上保良没有告诉雷雷他母亲去世的消息。他安顿雷雷睡下后自己再次下楼,到街边的电话亭给夏萱打了电话,告诉她雷雷已经回家,一切安然无恙。夏萱问了菲菲接走孩子的过程,然后让保良最好明天带孩子再到分局来一趟做个笔录。保良问等孩子明天放学以后行吗?他已经误了一天课了。夏萱说也行吧,没问题。

第二天保良起来,亲自送雷雷上学,告诉雷雷放学后在学校呆着,不许乱跑,等舅舅来接。然后保良去了平安公墓火葬场联系姐姐的火化事宜。中午回家吃饭时看到菲菲的一只手包还落在他家卧室,饭后便拿了那只手包去了菲菲家里。他想借送还手包的机会向菲菲表达歉意,他昨夜确实情绪失控,用力过猛,想必给菲菲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虽然菲菲昨天骗走雷雷也伤害了他,但他对菲菲,无论她跟了多么可恶的人,做了多么可恶事,保良从骨子里,都会原谅她。很久以来他对菲菲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妹妹,永远牵挂她,总想保护她,虽然不会相爱,但总也恨不起来。

保良赶到菲菲家时没有见到菲菲。听邻居说今天上午有两个民警来找菲菲,敲开门后才发现菲菲被人打得满脸血肿,是邻居帮民警一起把菲菲送到医院去的。民警问菲菲是谁打的菲菲死活不说,就说是在街上被一伙劫道的流氓打的。邻居向保良形容了菲菲的伤势,哎呀,可惨哪,估计这女孩子是要破相了。

保良赶到了附近的医院,在一间治疗室里见到了菲菲。听护士说警察把菲菲送到这里后,没问出什么情况就先走了。菲菲正在吊瓶子注射抗生素,伤口已经作了清洗,扎了一头绷带,还能看到充血的眼窝和高高肿着的嘴巴。但菲菲的神志尚且清醒,见到保良还能流出眼泪,还能伸出手来要了保良的手,抖抖地将他拉向自己。

保良靠近菲菲,他被抓住的手也轻轻用力,不仅是表示歉意,而且,是一种力量的给予。

他问菲菲:“是老丘吗,是他打的你?”

菲菲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显然认定了保良的估计,保良愤怒地问:“为什么,就因为你把雷雷送回家去了?”

“保良……”菲菲还能哭出声音,“你别离开我,我想跟你好……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跟着你吃苦挨饿我都愿意……”

保良明白菲菲的意思,他能体会到菲菲这两年经历过那么多男人,金钱的美好和残酷都体验到了,她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短暂的天堂与长久的地狱,一时的快意和一生的平稳,人总要明白自己到底应该选择什么。一个人成熟与否的标志,也许就是能否允许自己的生活存在缺陷,不尽完美。

保良想,他就算不上一个真正成熟的人,他总在追求一种不可能的幸福生活,那种生活虽然对很多人来说是那么平常,天然就有,不必追求,但对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也正因其遥远,才显得格外珍贵。现在,连姐姐也离开他,跟着母亲走了。他想要的那种生活,那种亲人互慰的家庭,还会有吗?

梦中的山丘、河流、废窑、院落,院落里的朗朗笑声,还会有吗?

还有那个美丽的喷火女郎,还会有吗?

保良在医院为菲菲交纳了五千元的医药费押金,然后又回到了菲菲的住处,找到了那个常给菲菲做饭的邻居,请她为菲菲煲个汤或熬点稀饭,给医院送去。那邻居接了保良给的两百块钱,满口答应。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家庭妇女,人很热情,有点絮叨。保良从她嘴里三问两问,居然问出了菲菲“男朋友”住的地方。邻居曾经去那里给菲菲送过一次她最拿手的扁豆焖面,那天菲菲不舒服,就想吃她这口扁豆焖面。

菲菲的男朋友?保良想,那一定就是老丘!

出乎保良的意料,老丘住的地方,竟是一片肮脏简陋的平房。

这些低矮的平房大概只有不到十年的历史,却显得旧如隔世。这片平房区的居民个个口音难懂,人人面目冷漠,看上去都是外地来省城打工的临时租户。这里阡巷纵横,道路坎坷,走进去才发觉大如城镇,密若蛛网。保良刚刚转了两个路口,就觉南北莫辨,方向顿失。也许这种地方正适合老丘这类做不法生意的人物,混匿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