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5/6页)

但保良还是找到了老丘。

他找到老丘住的院子时老丘正带着他的两个帮凶从院里出来,迎面撞上保良,老丘吓了一跳。从保良的眼神上老丘明白保良显然是专门冲他来的,否则不可能邂逅得那么凑巧。老丘不明白的只是保良此来是要俯首称臣还是强硬交涉,他在惊讶之后马上镇定下来,马上拿出以前用惯的那套伎俩,脸上挤出故作亲热的冷笑。

“哟,这不是陆保良吗,真有本事能找到这儿来,吃饭了没有?没吃我请客!”

保良上前,从门边上一个砖堆里抄起一块砖头,二话没说就狠狠拍在了老丘头上,只听砰的一声,那令人快意的闷响几乎和老丘的调笑同时落下,快得不过只有一秒!老丘应声瘫在地上,两个帮凶也愣在了门口,刹那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老丘捂着鲜血直流的脑袋大叫:“我靠!别让他跑了!”两个汉子才向保良追来。

保良把手里带血的砖头砸向最前边的那人,撩了那人的头皮,感觉不重,那人却也应声摔倒。随着一连声:“站住!站住!”的喊叫,从院里又冲出两条汉子,其中一人还拎着一把铁锹。保良本以为这里地势陌生很难脱逃,没想到正是这片密匝匝的巷子帮了他的大忙,每一条巷子都有无数弯道出口,这条巷子又和那条巷子相连相通,保良在这些巷子里不问方向地随机奔逃,那帮打手拎着铁锹木棍分兵堵截,有好几次几乎把保良半道截住,又被他从另一个出口脱身而走。跑着跑着保良发现巷子里除了他的喘息再无任何动静,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四面张望。四面只有土灰的砖墙和一扇扇紧闭的户门,除了头顶的太阳把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没有第二个人影,没有第二种声音。

保良也跑不动了,他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穿过一个个可能埋伏杀机的巷口,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大街。走上大街登上一辆公共汽车后他才确信,他已逃脱危险,他已成功地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保良是在酒店保卫部的办公室里,被分局来的两位民警带走的。从行政俱乐部的经理通知他到保卫部去一趟他就知道,是为了老丘的事情。

老丘和他那帮喽啰在这之前已被公安拘留,几天之后,老丘和陶菲菲以及老丘手下的三个帮手因涉嫌贩卖摇头丸、绑架、伤害等罪名,被依法逮捕,进入到刑事诉讼的程序中了。老丘和他的同伙后来分别被判刑三至九年不等,菲菲因犯罪情节轻微,被免予追究刑责。

保良因伤害老丘及他的一个手下,被公安机关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规定,处以十五天拘留和罚款二百元的处罚。

保良被收押的当天,就被放了出来。因为他在收押时提出他有个七岁的外甥没人管,他的姐姐这几天要火化,医院的太平间不交钱就不让存了。公安局对这两个现实情况研究了半天,确实解决不了。金探长等熟悉保良的人又替保良一通呼吁,领导们又重新审批了一圈,把拘留十五天的处理决定撤销,改为训诫警告,保良放出来时身上只有三十多块钱,那二百元罚款还是夏萱帮他交的。

负责收罚款的民警对夏萱说:“身上没钱可以让他回去取去,你干吗替他交呀?”

夏萱看一眼保良,说:“我替他交了吧,他过去……是我的同学。”

保良很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夏萱当着她的公安同事的面,承认保良是她的同学。他用感动的目光去看夏萱,想让夏萱看到他的谢意,但夏萱交完钱便走出了这间屋子,眼神没有再与保良交流。

保良是在从看守所释放的当天晚上,把姐姐去世的情况告诉雷雷的。雷雷太小,对死亡的概念认识简单,哭了一阵之后,那晚还是睡得很死。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他问保良:妈妈死了,是搬回家来还是留在医院?保良说:妈妈以后要和外婆住在一起。雷雷又问:那就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吗?保良说:不了。雷雷就又哭起来了。

姐姐火化之前,保良带着雷雷,去了一次青平山监狱,将姐姐去世的情况,转告她的丈夫权虎。权虎显然已从监狱当局那边,接到了妻子病故的通知,如果他对妻子还有感情,恐怕早已哭过。保良见到他时他的神情已经平静,一声不响地听保良介绍了妻子病情的发展过程及治疗情况。对保良为他妻子治疗及抢救所采取的措施,没有提出疑问和不满,也没有表示认同和感谢。他甚至没有问到妻子死前有无遗言,后事如何办理,遗产如何分配,一个正常的自由人应当问及的一切,他全都漠不关心。

保良也没有主动向权虎转达姐姐的遗言,那遗言是姐姐临终时的情感终于回归娘家的天然流露,权虎听了不会开心,所以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