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喊叫大厅 1984—1991(第17/19页)
我现在身处在“那些家庭”中的一个的家里,我刚刚还在和一个无情的杀手一起打闹。还有,在大众的眼中,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注定将要进监狱的小浑蛋。在我家,相反,从没有人埋炸弹炸过火车,也没有人坐过牢。毫无疑问我们是好人而他们是坏人,然而好人却从不会像今天我们这样开心,甚至,好人根本就不懂得娱乐。
08
“你母亲是美国人,所以你是一个混血儿。就像里奇那样。”
“我母亲是美国人,但她父母是意大利人。如果我出生在美国,我才算是混血儿。”
利奥点上一根烟,转过身继续观察着街道。“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是怎么写完它的。”他说道。
“很简单。我读了书,再之后我就写了。”
“你知道当你说‘再之后’这个词的时候,有多娘吗?”
“说‘再之后’这个词才不代表同性恋。”
“不,正相反。特别同性恋。怎么样才能对这种讲爱国主义者的故事感兴趣?”他转过身,一口烟吐到我的脸上,“再说,《我的狱中生活》这本书实在太愚蠢了。为什么你这么书呆子呢,我的老伙计?趴下!”
一辆小卡车的车灯照亮了我们借以躲藏的这辆停着的车。寒冷钻进我的运动衫里,我累得要死。之前我们顶着毛毛细雨,在闷热的天气里走了好几公里的上坡路,我们在庞蒂·罗西街上的众多弯道中孤独地奔跑,就像两只在寻找骨头去啃的流浪狗。
利奥探出身子靠在路边观察着:只有一片漆黑。
“我必须要完成章节总结作业,然后交给德罗玛。”我自我辩解道,“再然后我挺喜欢西尔维奥·佩利科的。”
“我更喜欢那些混血儿。”他用嘴角叼着烟,“那个监狱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斯皮尔博城堡。”
“这个名字让我毛骨悚然。不管怎么说,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忘记带弹簧刀了。”
我把帽檐向上抬了抬,“我没有忘记。我本以为是明天行动。”
这时口哨声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山丘,利奥突然安静下来。我们稍微站起来斜着身子从车窗望过去,一个阴影在街道对面的人行道上焦虑地移动着。美国仔扔掉烟,用右脚踩灭,吹了声口哨回应。那个阴影平静了下来,开始漫步前行。
“约定地点是在小山丘,对吗?”他问我。
“如果你都没跟我说约定时间是在今天,我怎么会知道约定地点呢?”
“天哪,有时候你表现得就像个白痴一样。”
有一条小巷子是向左拐进去的,宽度不超过电车的轨道。在某个时刻,在快要到那个由碎石和废铁堆成的小山丘的时候,我们的同伙那粗壮的轮廓突然冒出来,虽然在学校里所有人都叫他马尔凯提耶罗,但在我眼中这个名字只会让他更加令人生厌,遗憾的是我们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我并不擅长弹簧刀,尤其是在最后关头我总是使不上劲,因为我缺少用刀一下子插进轮胎的勇气。在那时候我会回想起爱德华多说过的话,关于他为了买第一辆汽车牺牲了多少,多少票据,多少预支,多少后期支票,就好像银行账户里出现了一个黑洞。
“你迟到了,”美国仔对马尔凯提耶罗说道,“我们说好了六点。”
他耸了耸肩,问他要烟,利奥点上两根烟,递给他一根。马尔凯提耶罗指着我,“他不抽烟?”
“他才十三岁。”
“那又怎么了?”他回答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抽烟了。”
我讨厌他,还有他那像啮齿动物一样的尖牙齿和牙龈让我感到烦躁,我特别想把那些牙都砸碎。他摆出一副大流氓的样子。相反所有人都知道他父亲是一个橄榄油批发商,靠着给卡尔达雷利医院送货而发家致富,他本名叫马尔基诺而不是马尔凯提耶罗,在一个对于外号、昵称或者简称如何发音特别敏感的街区里,那个名字象征着麻烦。
他让我们跟着他走了一小段路,直到特雷莎别墅公园的围墙尽头,周围都是荒野,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吱吱作响,我抬起头盯着墙头悬挂着的带刺铁丝。
那个地方被我们称为“露营地”,一片藏在城市住宅区里的绿洲,每天晚上那里的居民都会躲在卡波迪蒙特山丘上的住宅楼里。那个地方潮湿、寂静,到处都是橡树、停泊的车辆和看守住宅楼大门的警卫。如果,早上醒来,某个居民发现汽车轮胎瘪了,在方圆三公里以内能找到的第一个轮胎商便是六根脚趾。
马尔凯提耶罗指着铁丝网上的一个缝隙说道:“我们必须从那里穿过,沿着墙的右侧继续前进。要记住,你们要像脚下长了肉垫那样轻轻走路。那边有警卫。”
马尔凯提耶罗决定帮助我们进入他家所住的公园,以换取最后少量的提成,这件事情让我厌恶,我觉得利奥也同样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