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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府上的东西吧?今天早上掉在我家的后院里,所以给府上送了过来。”说着,宗助把那文件盒交给女佣。

“是吗?多谢了。”女佣向宗助简单道谢后,拿着木盒走向地板间与里屋之间的纸门,叫来一名跑腿打杂的女佣,向她低声说明原委,并将木盒交给她。那名女佣接过盒子,看了宗助一眼,立刻朝屋内走去。这时,刚好有两个女孩从里面跑出来,跟那女佣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女孩长着圆脸大眼睛,十二三岁,旁边的女孩似乎是她妹妹,两人头上都系着相同的丝带。两个女孩把小脑袋并排伸向厨房,一面打量宗助一面低声耳语着:“那就是小偷哟。”宗助觉得自己交出盒子,任务已了,至于是否要向房东打个招呼,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所以打算立即离去。

“那文件盒是府上的东西吧?没错吧?”宗助又确认了一遍。女佣哪里知道这些,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就在这时,刚才那名做杂务的女佣又从里面出来。

“请您到里面说话。”说着,女佣很有礼貌地弯腰行礼。宗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女佣再三重复相同的请求。宗助这下不再感到难为情,反而觉得有点麻烦。就在这时,主人亲自出来迎客了。

果然,房东就跟宗助当初想象的一样,脸上气色极好,胖胖的下巴,一副富态的相貌。但他并不像阿米说的那样脸上没有胡子,而是在鼻子下面蓄了短须,修剪得很整齐,脸颊到下巴的胡须刮得十分干净,皮肤显得有些发青。

“哎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房东忙着向宗助致谢,眼角挤出一堆皱纹。只见他身穿米泽飞白布(4) 和服,直接跪坐在地板上,开口向宗助打听捡到盒子的经过,态度显得从容不迫,不忙不乱。宗助把昨晚到今晨的事情扼要地叙述一遍,又问房东:“除了那个文件盒之外,有没有其他损失?”房东说:“放在桌上的金表也被偷走一个。”说这话时,房东脸上一点惋惜的表情也没有,就好像丢表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似的。不,其实他对金表远不如对宗助的叙述感兴趣,一直不停地问道:“小偷是打算从山崖跳到府上后院之后逃走吗?还是逃走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崖掉下去了呢?”对于这些问题,宗助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说到这儿,刚才那女佣已从屋内端上茶水和香烟,宗助也就不好立即表示告辞。而且房东又特地命人拿来坐垫,宗助终究不好推托,只好坐下。接着,房东便从清晨报警的事说起。根据刑警的分析,小偷应是黄昏时分就已潜入屋内,大概躲在仓库之类的地方。小偷潜入的路径应是后门,进来之后,先擦着火柴,点燃蜡烛,再用厨房的小木桶装着,走进起居室。但因为房东的妻儿都睡在隔壁的房间,所以小偷又沿着走廊,侵入房东的书房。就在小偷动手行窃时,没想到房东家最近出生的男婴却突然醒来大哭大闹,原来刚巧喂奶的时间到了。小偷只好立即拉开书房的窗户,跳进院里逃走了。

“要是像往日那样,我们那只狗还在就好了。可惜它最近生病,四五天前,被送去住院了。”房东非常惋惜地说。

“那真是不巧。”宗助答道。房东听了宗助的回答,便又谈起犬类的品种、血统,还说起自己常带着狗儿一起去打猎,等等,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我一向喜欢打猎。不过最近犯了神经痛的毛病,比较少去了,但我每年初秋到冬季,总是要去猎些田鹬回来。打这种鸟的时候,腰部以下的身体都得浸在田中的水里,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太伤身了。”

房东看来似乎完全不在意时间,宗助只能不断应着“原来如此”“是吗”等等。眼看房东这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宗助不得不站起身来。

“我得出门了,就跟平时一样。”宗助结束了谈话。房东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连忙为耽误客人时间而致歉。说完,又拜托宗助道:“过几天说不定刑警会去勘查现场,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有空时请过来坐坐。我最近比较有空。过几天也会去府上拜访。”房东最后又非常亲切地跟宗助寒暄。

宗助从房东家走出来,匆匆忙忙往回赶。这时已比他每天早上出门晚了大约半小时。

“你呀,究竟怎么回事啊?”阿米焦急地从屋里奔到玄关来。宗助立刻脱了和服,换上西服,一面换一面对阿米说:“那个叫坂井的家伙,日子过得可真悠闲啊。人要是有了钱,就能过得那么安逸吧。”


(1)  统监府:全名为“朝鲜统监府”。日俄战争后的一九〇五年,日本为了统治朝鲜,在现在的首尔设置了统治监察机关,一九一〇年日本并吞朝鲜后,将这个机关改为“朝鲜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