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大风(第3/4页)

“咱们再喝一杯。”尼克说。

“我想柜子里还有一瓶已经启封的。”比尔说。

他在墙角柜前跪下,取出一瓶廉价烈酒。

“这是苏格兰威士忌。”他说。

“我会多兑些水。”尼克说,他又出去,走到厨房里。他用勺子从桶里舀出阴凉的泉水,灌满水壶,回起居室时,走过饭厅里一面镜子,照了照。他的脸看上去真怪。他对着镜中的脸笑笑,镜中的脸也咧嘴回他一笑。他对着那脸眨眨眼睛就往前走了。这不是他的脸,不过这没多大关系。

比尔斟了酒。

“这一大杯真够呛的。”尼克说。

“咱们才不当一回事呢,威米奇。”比尔说。

“咱们为什么干杯?”尼克举杯问。

“咱们为钓鱼干杯吧。”比尔说。

“好极了,”尼克说,“诸位先生,我提议为钓鱼干杯。”

“就为钓鱼,”比尔说,“到处钓鱼。”

“钓鱼,”尼克说,“咱们就为钓鱼干杯。”

“这比棒球强。”比尔说。

“这扯不上一块,”尼克说,“咱们怎么扯上棒球来了?”

“错了,”比尔说,“棒球是大老粗玩的。”

他们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现在咱们为切斯特顿干杯。”

“还有沃尔波尔呢。”尼克插嘴说。

尼克斟酒。比尔倒水。他们相对一看。大家感觉良好。

“诸位先生,”比尔说,“我提议为切斯特顿和沃尔波尔干杯。”

“说得对,诸位先生。”尼克说。

他们干了杯。比尔把杯子斟满。他们在炉火前两张大椅子里坐下。

“你非常聪明,威米奇。”比尔说。

“你什么意思?”尼克问。

“同玛吉那档子事吹了[83]。”比尔说。

“我想是吧。”尼克说。

“只有这么办了。要是你没吹,这会儿你就要回家去干活,想法攒足钱结婚。”

尼克一言不发。

“男人一旦结婚就彻底完蛋,”比尔继续说,“他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屁也没有。他玩儿完了。你见过结了婚的男人。”

尼克一言不发。

“你一看他们就知道,”比尔说,“他们都有这种结过婚的傻样儿。他们玩儿完了。”

“那当然。”尼克说。

“吹了兴许很可惜,”比尔说,“不过你这人总是爱上别的人就没事了。爱上她们可没什么,就是别让她们毁了你啊。”

“是。”尼克说。

“要是你娶了她啊,那就得娶她一家子。别忘了还有她母亲和她嫁的那家伙。”

尼克点点头。

“想想看,一天到晚只见他们围着屋子转,星期天还得上他们家去吃饭,还要请他们来吃饭,听她母亲老是叫玛吉去做什么,怎么做。”

尼克默默坐着。

“你既然脱了身,那可太好了,”比尔说,“现在她可以嫁给像她自己那样的人,成个家,开开心心过日子了。油跟水不能掺和在一起,那种事也不能掺和在一起,正如我不能娶为斯特拉顿家干活的艾达一样。艾达大概也很想这样。”

尼克一言不发。酒意全消,任他逍遥自在。比尔不在那儿。他不坐在炉火前,明天也不跟比尔和他爹去钓鱼啊什么的。他并不醉。这都过去了。他只知道自己从前有过玛乔丽,又失去了她。她走了,他打发她走的。那是关键。他没准儿再也见不到她了。大概永远不会见到她了。一切全过去了,全完了。

“咱们再喝一杯。”尼克说。

比尔斟酒,尼克泼了一点水进去。

“要是你走了那条路,那咱们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比尔说。

这话倒不错。他原来的计划是回家去找份活儿。然后计划整个冬天都留在夏勒伏瓦,这样就可以亲近玛吉。现在他可不知自己打算做什么了。

“大概咱们明天连鱼也钓不成了,”比尔说,“你那一着走得对,没错儿。”

“我是没法子。”尼克说。

“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行。”比尔说。

“忽然一下子,一切都结束了,”尼克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我没法子。正像眼下连刮三天大风,把树叶全都刮光一样。”

“得了,都结束了。不必多说了。”比尔说。

“这是我的错。”尼克说。

“是谁的错都没关系。”比尔说。

“不,我认为不是这样。”尼克说。

玛乔丽走了,大概他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那才是大事。他跟她谈过他们一起到意大利去,两个人该有多开心。谈过他们一起要去的地方。如今全过去了。

“只要这事了结了,那就万事大吉,”比尔说,“说真的,威米奇,这事拖下去我还真担心呢。你做得对。我听说她母亲气得要命。她告诉好多人说你们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