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淹没的世纪(第6/15页)
我注视着她,坚定地投入一场决绝的战斗:“但你告诉过我艾萨克·罗布尔斯没有画这幅画。”
奎克又吞下一颗止痛药:“我们还有一封电报,来自一位世界级的艺术收藏家,宣布这幅画的确是西班牙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画作之一的姐妹作品,就是威尼斯古根海姆目前收藏的那一幅。”
“是的,但那张相片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等着奎克开口,但她没有说话,于是我继续道:“我认为她的名字是奥利芙·施洛斯。你家里的那封信上似乎是说,她被斯莱德艺术学院录取了,时间跟艾萨克·罗布尔斯作画的时期重合。我觉得是她画了《麦田里的女人》。”
“好吧。”奎克面无表情,我越发挫败了。
“你觉得她成功了吗,奎克?”
“成功什么?”她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你认为她成功去了斯莱德吗?”
奎克闭上了双眼。她的肩膀塌了下来,我等着她揭下面具,说出她在斯凯尔顿大厅里见到劳里的画时便在心中煎熬的真相。她终于要自白了——她为什么会有佩吉·古根海姆的电报和斯莱德的信——她的爸爸为什么会买下艾萨克·罗布尔斯的画,而那画根本就是她自己创作的。
奎克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我都以为她没有呼吸了。她睁开眼睛。“我打算听听里德先生是怎么说的,”她说,“我觉得你也应该一起来。”
我失望地跟着她穿过走廊。但我又近了一步,我很确信。
我们敲了里德先生的门,被告知请进。劳里和他正面对面坐在扶手椅里。“有什么事吗?”里德问。
“如果要办展,巴斯琴小姐和我势必会在前线奔走。”奎克道。我看着她紧紧抓住门框,她在折磨自己。“我们最好旁听记点笔记,好了解你的计划。”
“很好,”里德说,“你们可以坐在那儿,女士们。”
我们看向他指的方向,角落里的两张硬木椅。要么他是在惩罚奎克,要么他就是对奎克的虚弱视若无睹。我坐下来的时候跟劳里四目相对,他看起来很兴奋,他为自己那幅画的前景激动不已。《露菲娜与狮子》放在壁炉上,我仍同第一回见到它时那样震撼,画中的女孩和她手中的断头早已将我的生活变得天翻地覆。如果劳里没有利用它来跟我约会,我们这些人今天会坐在这里吗——奎克会如此崩溃吗,虽然她坚持那是因为癌症和止痛药?
狮子就坐在里德脑袋的正上方,同许多画作中的一样威严而冷酷。但今天,它看起来特别驯服。我盯着远山里的白色小屋,它漆成红色的窗户,和周围辽阔多彩的田野比起来是那么渺小。露菲娜捧着她的第二颗头颅站在那里回头看着我,看着我们所有人。三十年前,艾萨克·罗布尔斯和一个我相信就是奥利芙·施洛斯的女孩为了拍照,也站在同一幅画的前面。艾萨克和奥利芙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我忍不住看向奎克。她看上去似乎从早先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了,人坐得笔直,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双眼注视着画作。不论真相是什么,我觉得她好像不打算提出异议,让展览继续进行,我对她的投降大惑不解。
“正如我之前说的,斯考特先生,”里德继续道,“三年前,佩吉·古根海姆的所有威尼斯藏品曾短暂出借给泰特美术馆展出。那幅《麦田里的女人》在泰特美术馆的墙上公开展览的时候,您这幅罗布尔斯的画作还名不见经传。如果早点知道,能将它们放在一起展出该多好啊。当时英国政府和意大利当局为了这次展览来来回回沟通了好久。”他说,“主要是税务问题。但那次有一百八十多幅画,而我只要求借三幅。所以好消息是,他们答应借给我们罗布尔斯的画作了。”
“真是个好消息。”劳里说。
“太棒了,简直如虎添翼。我希望新闻版和艺术版都会报道我们的展览。我们会借到《麦田里的女人》,一幅名为《果园》的风景画,还有一幅我没有注意到的相当精彩的——他的《绿色自画像》。最让人兴奋的是,《麦田里的女人》和《露菲娜与狮子》的再度合体将会彻底改变我们对艾萨克·罗布尔斯的看法。”
“为什么?”
“露菲娜是一对姐妹中的一个,”里德道,“另一个叫贾丝塔。”
“贾丝塔?”
“故事里的贾丝塔被扔到井里挨饿。我相信《麦田里的女人》其实讲的是圣贾丝塔的故事——而且画里只有一名女孩,而不是两名。我们看到的是受罚前和受罚后的贾丝塔,曾经很快乐,之后很痛苦。她周围碎掉的壶证明了这一点。那是维纳斯女神碎成两半的面具,神话中也有这个情节。”
“我明白了。”劳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