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四 · 滦 阳 消 夏 录 四(第25/28页)

,较儒家为最捷;其祸福因果之说,用以悚动下愚,亦较儒家为易入。特中病则止,不可专服常服,致偏胜为患耳。儒者或空谈心性,与瞿昙、老聃混而为一;或排击二氏,如御寇仇,皆一隅之见也。”问:“黄冠缁徒,恣为妖妄,不力攻之,不贻患于世道乎?”曰:“此论其本原耳。若其末流,岂特释道贻患,儒之贻患岂少哉?即公醉而裸眠,恐亦未必周公、孔子之礼法也。”大还愧谢。

因纵谈至晓,乃别去。竟不知为何神。或曰狐也。

注释

怫(fú)郁:忿怒的样子。

瞿昙:释迦牟尼的姓。一译“乔达摩”。亦作佛的代称。老聃:即老子(约前571—前471),字伯阳,谥号聃,又称李耳。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道家的创始人,被道教尊为教祖。

黄冠缁(zī)徒:僧侣道士。黄冠,道士所戴束发之冠,用金属或木类制成,其色尚黄,故曰黄冠,因此也作为道士的别称。缁,黑色,这里指黑衣。僧侣穿黑色衣服,故称“缁徒”。

译文

东光的马大还,夏天一个夜里在资胜寺藏经阁光着身子睡觉。忽然觉得有人拉他的胳膊说:“起来起来,不要亵渎了佛经。”马大还睁开眼,看到一个老人在身旁,问:“你是谁?”老人答道:“我是守护藏经阁的神。”马大还天性豁达,也不觉得害怕。当时月明如昼,请老人坐下对谈。问老人:“您为什么来守护藏经阁?”老人说道:“这是上天的指令。”马大还问:“儒家经典汗牛充栋,没听说有神守护,上天为何单单偏重佛经呢?”老人说道:“佛家以神道来实施教化,百姓有的信有的不信,所以安排神灵来守护;儒家以人道来实施教化,一般人都应当恭敬守护它,一般人也都知道恭敬守护,所以不用烦劳神灵之力。并非偏重佛经啊。”

马大还问道:“那么上天看待三教都一样吗?”老人说道:“儒家以修养自身为本位,以治人治国为功用。道家以清静为本位,以柔和为功用。佛家以安于现状为本位,以慈悲为功用。三教的宗旨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至于三教的最高目标都是教人为善,这没什么不同;对于万物都有所助益,也没什么不同。因为目标归宿大致相同,上天自然不能不让三教并存。可是儒家为百姓立命,而强调修炼自身道德;佛家道家都讲究修炼自身,而以馀力惠及万物。所以上天以彰显人道的儒教为主,以彰显神道的道教佛教作为辅助;也不能专以佛家道家来治理天下。这就是三教的不一致而一致,一致而又不一致的原因。大致说来,儒家好比五谷杂粮,一天不吃饭就会觉得饥饿,几天不吃饭一定就饿死了;佛家道家像是药物,用于生死得失的关头、喜怒哀乐的情感,用来宽解冤仇罪过,消除愤恨,比儒教来得快;佛教道教祸福因果的说法,用来打动无知的人,也比儒教更容易接受。只是要适可而止,不能把药当饭来吃,否则就会导致偏于一方,留下祸患。儒者有时空谈心性,把自己的主张与释迦牟尼和老聃混为一谈;有时排斥打击佛道二家,如同对付仇家敌寇,这都是小家子气的片面见解。”马大还问:“佛道之流,往往有道士僧徒恣意兴妖作怪,如果不努力攻击它,不是在人间留下了祸患吗?”老人说道:“我刚才谈论的是三教的根本。若是从细枝末节来说,岂止佛家道家会遗留祸患,儒家遗留的祸患难道还少吗?就是你喝醉了酒裸身而睡,恐怕也未必是周公、孔子的礼法吧。”马大还惭愧谢罪。

两人又畅谈到天亮,老人才辞别而去。究竟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有人说,是狐精啊。

百工技艺,各祠一神为祖。倡族祀管仲,以女闾三百也;伶人祀唐玄宗,以梨园子弟也。此皆最典。胥吏祀萧何、曹参,木工祀鲁班,此犹有义。至靴工祀孙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