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三 · 槐 西 杂 志 三(第10/42页)

译文

侍御刘友韩说:他过去借住在山东一个朋友家,听说他邻居的女儿被狐精媚惑了。她父亲找到狐穴,千方百计逮住一只小狐崽,他对狐精说:“你能放弃我女儿,我就放了你的小狐崽。”狐精答应了。邻父放了狐崽,狐精却仍不放过他女儿。邻父大骂狐精负约。狐精说:“人互相诳骗的事多了,你还来责怪我?”邻父恨透了狐精,让女儿劝狐精喝酒,他暗暗在酒里放了砒霜。狐精中了毒,现出原形踉踉跄跄逃走了。第二天夜里,这个家里砖瓦纷飞,门窗砸得巨响,群狐聚集闹闹哄哄来向这家人索命。姑娘的父亲厉声说了事情的经过,就听见好像是一只老狐狸说:“太可悲了!它只见到人互相诳骗,从而效仿。不知天道报应,骗人者自己也会受骗。主人有理,侵犯这样的人不吉利。你们都跟我回去吧。”说完四周就寂静无声了。这只老狐狸的见识,比它的子孙们要深远得多。

季廉夫言:泰兴旧宅后,有楼五楹,人迹罕至。廉夫取其僻静,恒独宿其中。

一夕,甫启户,见板阁上有黑物,似人非人,鬖髿长毳如蓑衣,扑灭其灯,长吼冲人去。又在扬州宿舅氏家,朦胧中见红衣女子推门入。心知鬼物,强起叱之。女子跪地,若有所陈,俄仍冉冉出门去。次日,问主人,果有女缢此室,时为祟也。盖幽房曲室,多鬼魅所藏。黑物殆精怪之未成者,潜伏已久,是夕猝不及避耳。缢鬼长跪,或求解脱沉沦乎?廉夫壮年气盛,故均不能近而去也。俚巫言,凡缢死者着红衣,则其鬼出入房闼,中霤神不禁。盖女子不以红衣敛,红为阳色,犹似生魂故也。此语不知何本。然妇女信之甚深,故衔愤死者多红衣就缢,以求为祟。此鬼红衣,当亦由此云。

注释

鬖髿(sān suō):毛发下垂的样子。毳(cuì):鸟兽的细毛。

房闼(tà):寢室,闺房。

译文

季廉夫说:泰兴有一所旧宅子,后院有五间楼房,很少有人到那里去。季廉夫图清静,经常独自一人住在里面。

一天晚上,他刚推开房门,见板阁上有个黑乎乎的怪物,像人又不是人,浑身拖着长长的细毛,像穿了一件蓑衣,怪物扑灭了灯,大声吼叫着冲开人跑了。还有一次季廉夫在扬州住在舅舅家,朦胧中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推门进来。季廉夫心知这是个鬼怪类的东西,就壮着胆子起来呵斥她。女子跪在地上,像是在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慢悠悠地出门离去了。第二天,他问主人,才知道果然有个女人吊死在这个房间里,时常出来作怪。凡是幽静的房子里,大多有鬼魅隐藏。那个黑物大概就是还没修炼好的怪类,在这儿潜藏已久,那天晚上仓促间来不及躲开。那个吊死的鬼长跪不起,或许是请求解脱沉沦吧?季廉夫正在壮年,气血旺盛,所以鬼怪不敢接近他而躲开了。乡间的巫婆说,凡是穿红衣服上吊死的,鬼魂出入人家时,宅神都不阻拦。所以女人死后不用红色的衣服装殓,因为红衣是阳色,穿上红衣就像活着一样。不知这些话的根据是什么。然而妇女们对这些非常相信,因此,那些委屈含冤的女人们大多穿上红衣服上吊,以便死后兴妖作怪。季廉夫碰上的红衣女鬼,应当也是听信了这种话。

先兄晴湖言:沧州吕氏姑家,余两胞姑皆适吕氏,此不知为二姑家、五姑家也。门外有巨树,形家言其不利。众议伐之,尚未决。夜梦老人语曰:“邻居二三百年,忍相戕乎?”醒而悟为树之精,曰:“不速伐,且为妖矣。”议乃定。此树如不自言,事尚未可知也。天下有先期防祸,弥缝周章,反以触发祸机者,盖往往如是矣。闻李太仆敬堂某科磨勘试卷,忽有举人来投刺,敬堂拒未见。然私讶曰:“卷其有疵乎?”次日检之,已勘过无签;覆加详核,竟得其谬,累停科。此举人如不干谒,已漏网矣。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