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三 · 槐 西 杂 志 三(第15/42页)

,难以遽辞。草草为成礼,不别而归。家人以失生一昼夜,方四出觅访。生愤愤道所遇,闻者莫不拊掌曰:“非狐戏君,乃君自戏也。”

余因言有李二混者,贫不自存,赴京师谋食。途遇一少妇骑驴,李趁与语,微相调谑。少妇不答亦不嗔。次日,又相遇,少妇掷一帕与之,鞭驴径去,回顾曰:“吾今日宿固安也。”李启其帕,乃银簪珥数事。适资斧竭,持诣质库。正质库昨夜所失,大受拷掠,竟自诬为盗。是乃真为狐戏矣。秋原曰:“不调少妇,何缘致此?仍谓之自戏可也。”

注释

《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清代蒲松龄的文言短篇小说集。

踯躅(zhí zhú):同“踟躇”,形容慢慢地走,徘徊不前。

饫(yù):饱食。

译文

董秋原说:东昌有个书生,夜间在郊外赶路。忽然看见一所大宅子十分高大华丽,心想这是某某家的墓地,怎么会有这所大宅子?大概是狐精变化出来的吧?他听多了《聊斋志异》中青凤、水仙一类的故事,希望自己也有这种机遇,就故意磨磨蹭蹭不肯离开。不一会儿,有马匹车辆从西边过来,车马上的人衣服装饰都很华丽,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揭开车帘,指着书生说:“这位郎君就很好,可以请他进去。”书生看到车子后面坐着个少女,漂亮得天仙似的,高兴极了。车子进了宅院大门,有两个婢女走出来邀请书生。书生已经知道这些是狐精,也不再问她们姓名门第,就跟着进了门。也没看到主人出来见面,只是陈设豪华,酒菜十分丰盛而已。书生等着做新郎,心思像挂着的旗帜一样摇摇荡荡。到了晚上,音乐声响十分热闹,有个老翁掀开门帘行礼,说:“新女婿入赘,现在已经到门口了。先生是读书人,一定熟悉结婚仪式,委屈你当个傧相,我们整个家族都有光彩了。”书生大失所望,但是原本就未曾议过婚事,现在就没话好说了;又饱吃了人家的酒菜,不好马上推辞。于是只好马马虎虎做一回婚礼傧相,然后不辞而别,回到家里。家里人因为书生失踪了一天一夜,正出外四处寻找。书生愤愤不平地把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听到的人都拍手大笑,说:“这不是狐精戏弄你,是你自己戏弄自己啊。”

我也接着说有个叫李二混的人,穷得过不下去了,就到京城谋生。路上碰到一个骑驴的少妇,李二混趁着同她说话时,悄悄地跟她调笑。少妇不回答,也不恼怒。第二天,两人又碰到了,少妇扔了个手帕包给李二混,打着驴子自己先走,还回头说道:“我今天住在固安。”李二混打开手帕包,里面有几件银首饰。李二混正缺少盘缠,就拿着银首饰到当铺去当。这些银首饰恰好是当铺昨夜失窃的东西,李二混受尽拷打,只好胡乱招认是偷盗。这才真的是被狐精戏弄了。董秋原说:“他不去调戏少妇,怎么会到这个地步?这仍然可以说是自己戏弄自己啊。”

莆田李生裕翀言:有陈至刚者,其妇死,遗二子一女。岁馀,至刚又死。田数亩、屋数间,俱为兄嫂收去,声言以养其子女,而实虐遇之。俄而屋后夜夜闻鬼哭,邻人久不平,心知为至刚魂也,登屋呼曰:“何不祟尔兄?哭何益!”魂却退数丈外,呜咽应曰:“至亲者兄弟,情不忍祟;父之下,兄为尊矣,礼亦不敢祟。吾乞哀而已。”兄闻之感动,詈其嫂曰:“尔使我不得为人也。”亦登屋呼曰:“非我也,嫂也。”魂又呜咽曰:“嫂者兄之妻,兄不可祟,嫂岂可祟耶!”嫂愧不敢出。自是善视其子女,鬼亦不复哭矣。使遭兄弟之变者,尽如此鬼,宁有阋墙之衅乎

注释

翀(chōnɡ):向上直飞。这里用于人名。

阋(xì)墙之衅:兄弟之间不和睦的感情裂痕。阋墙,指兄弟之间相争。阋,不和,争吵。衅,缝隙,感情上的裂痕,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