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一章(第7/8页)

当天晚上老王和孩子的妈商议了一夜。偏偏龙儿夜里咳嗽起来,微微发烧。老王天不亮把孩子抱到了郝玉兰那里,郝玉兰说是受了惊吓和内伤。老王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跑到大队告库瓦汗等人的状,找库图库扎尔。库图库扎尔说:“现在这么多大事情都处理不过来,谁能顾得上你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再说,我也没办法。我们这些个缠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哪里知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少惹事……”

什么?惹事?是我老王惹了事?!

好了,惹不起躲得起。前几天包廷贵还小声告诉老王:“要还是这么个局势,我就不呆了,回关内去。”老王从大队回了家,马上打发老婆回到住在兵团的娘家打前站,又过了一天,他套起了驴车……

“结果半路上碰见了杨技术员,接着又来了伊力哈穆队长。杨技术员对我喊叫起来,我,我没有话说。我也说不出啥道理来嘛。伊力哈穆队长也说了我两句。我看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我就想起你来了,没有你,哪里能保得住那两个孩子……”

“没意思的话!哪里能把党和政府的照顾记在我个人的账上!”里希提纠正说。

“党和政府也是靠一个一个的人来办事啊!我还想起龙和虎小的时候,他妈奶水不够,我们这个庄子多少个奶孩子的姐妹给他俩贴奶。我这两个孩子还是吃了维吾尔妇女的奶汁才长大的呢。人就怕生气,一生气就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忘了。我回来了,路上追上了杨技术员。杨同志又对我教育了好些。她说话可直了,她说:‘我看那个包廷贵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少和他穷染新疆汉人把纠缠浸润叫做“染”,从用词上看此字又似通“粘”。!’她把我要走的事在庄子上传出去了,真丢人,昨天晚上好些个社员来看我,亚森宣礼员也来了。他说我:‘您怎么小孩子一样地行事?尼牙孜一家子您还不知道,你那么当真干啥?’……你放心吧,里希提哥。问题解决了,没事了,我上午卸的化肥,每次扛一百多公斤……”

“我看问题并没完全解决,事情也不见得就完了。”里希提心想,但没说出来。他问:“那天,骂你孩子是猪的到底是谁?”

“是库瓦汗吧。算了算了,过去的事了,不提了。”

“嗯,”里希提点点头,又问道,“你那两个儿子呢?”

“就在后园子给我起辣椒苗呢。”

“走,时间不多了,我帮你把辣椒苗栽上。我也想看看孩子们。”里希提提议说。

他们一块儿走了出去,老王叫来了孩子,龙和虎都对“书记伯伯”很熟悉。里希提非常后悔自己忘了带点糖果来。他搜了半天,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圆珠笔,一个小折刀。他把它们分别送给了两个活泼的孩子。他蹲在地上,一面小心翼翼地帮老王栽菜苗,一边问:

“告诉我,好孩子,那天在那边都有谁打了你们?”

“……”两个孩子同时眨起眼来,好像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在那边,”里希提用手指了指,“后来包廷贵他们把你们抱回来的那次。”

“没有打我。”王龙口齿伶俐地说,“库瓦汗婶揪了一下我的耳朵。打了我弟一个嘴巴。”

“打的时候她骂什么了?”

“骂该死的,傻子……”

“她骂汉族娃娃都是猪了吗?”

“没有。”

“别人也没有说吗?”

“没有,哪有这样的话。”

里希提看了老王一眼,老王也放下手里的花铲,注意地听着,脸上显出了迷茫的表情。“别人没有骂你们,打你们吗?”里希提继续问。

“别人打我们干什么?他们都说库瓦汗不该打人……”

“你们和库瓦汗的女儿怎么打起来的?”

“谁知道怎么打起来的?我们每天不知道和多少孩子打了又好,好了又打……”

里希提笑了起来。他叫了一声老王:

“老王,听见了吧?”

“听见了。”

“看起来,你上当了。许多话是包廷贵他们编造出来的。真奇怪,你怎么也不问个清楚……”

“我……我只顾了生气,”老王结结巴巴地说,“可包廷贵为什么要说那并没有的事呢?”

“老王,这个问题,正是需要咱们搞清楚的呀。老王,维护自身的民族,这并没有什么不应该。我就不相信一个对自身的民族毫无感情的人会热爱兄弟民族,热爱祖国。但是,看问题决不能停留在民族的区分和关系这个现象上,更要看到阶级关系这个本质啊!”

“阶级关系。”老王呆呆的。

“我再问你一个事,老王。你是不是问过乌甫尔队长是不是要走‘那边’?”

“问过,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