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第10/19页)

我和石静骑车出来,石静问我。

“真的,怎么解释她也不听,非说有人看见了,问是谁又不说。”

“咳,这算什么事?没拿就没拿,拿了又怎么啦?用得着这么没情绪吗?你还怕这个?按你这性格,别说冤你偷了药,就是说你偷了人,你也应该满不在乎。”

“我不是没情绪,我当然不在乎。偷了她也没办法。不是为这个,就是有点累,一想到今晚还要刷房就累。”

“一想到又要跟我在一起就累。”

“你瞧你,又没劲了吧?还不许我们累呀?”

石静骑着车低头笑:“没不许你累。你要累就别干了,呆会儿到那儿你就歇着,看着我干。”

“那倒也用不着,你多干点,我少干点就行了。”

“这会儿就开始偷奸耍滑,以后怎么信赖你?”

我朝石静假笑。

“找你我算惨了。”石静冲我真笑。

我臂如灌铅,手若针刺,但仍坚持一下一下把白灰水刷上墙,灰水白色的泪痕滴滴掉在我的脚上。我面前的墙变得干硬板结,雪白无瑕。

“石静,如果没有我,你会和谁住在这儿?”

“爱和谁就和谁。”

“和谁呀?说具体点。除了我你还看上谁了?”

“你想听?”

“想听,想知道第一替补是谁,真的真的。”我扭头看着她笑。

“不告诉你,”她说,“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我一阵心酸,手中的板刷差点掉下来,但脸仍佯装笑,“不为我守寡?”

“不为。”她笑着说,“你死不了,你要不在了那也只能是看上别的女人跟人家走了,才不为你守寡呢。”

“我走前,一定也为你安排好人。”

“用不着。”石静笑着说,“追我人多了,随便就能找个比你好的……边干边说,你怎么停下来了?”

“抽棵烟。”我点上支烟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一上一下地刷着说,“我听说董延平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是吗?”石静笑着仰看我一眼,“回头我找他谈谈,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他过去不是给你写过情书吗?”

“给我写过情书的多了,好多都发表了,出了一批青年作家,他算什么!”

“他人不错。”

“那你要没意见,我就嫁他了。”

“我没意见。”

“得啦,别无聊了。”石静靠向我怀里,仰脸亲我下巴一下,“再好的人我也看不上——非你不嫁!”她轻声说了句,又继续刷墙。

“要是嫁不成我呢?”我抚着下巴走开,转身笑对着她说。

“除非你死了。”石静弯腰用板刷蘸蘸灰水,湿淋淋地糊到墙上,“想跑都没门,赖上你了,甩也甩不开。”

“我要是你,”我说,“就把什么都估计到,留个后手。”

“那是你,我干什么可是不留后路全豁出去。”石静停下刷墙,回过头警惕地望着我说,“你今晚老跟我说这个干吗?莫非你又起什么坏心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解释。

“我可告诉你何雷,”石静放下板刷,严肃地说,“你可给我放老实点。别起什么邪念,起也没用,都到这节骨眼了,满意不满意符不符合你那什么梦想也由不得你了,你就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吧。”

“明白明白,我向你发誓,绝对没起坏心,十分满意十分中意。”

“要换,二十年后,我老了,你再换。”石静瞪我半天回过身说。

“开个玩笑。”

“少开这种玩笑,不爱听。”石静愤愤地边刷墙边嘟囔,“想把我打发出去,自己另找,想的倒美。”

那晚上,我没再说什么。

卡车在十字路口急剧地左转,轮胎摩擦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尖锐的声响,车头几乎闯入逆行线,巨大的车身在刹那间横在了路上,后面响起一片刺耳的刹车声……

我驾车向前疾驶,一辆面包车追了上来,在超车的同时,司机把头伸出窗外,怒目而骂:“你会开车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着笑,举起左手致歉。

面包车驶远,我喘匀一口气,擦擦头上的汗。刚才转弯时,我突然打不动方向盘了,手软了,几乎是把胸膛压上去,借助全身的力量才算到底把这个转弯完成了。我出了一身冷汗,到现在仍未干。田野上的风通过窗口吹进来,我感到浑身发酥,肌肉又酸又懈,像是要脱骨。冷汗一阵阵冒出来,我的呼吸急促,有点喘不上气,像被梦魇住一样。我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这辆车,仅仅是机械地借助惯性随它一起奔驰,被它驮着跑。我紧紧盯着前面那辆大轿子车的后轮,那飞速旋转的轮子使我的心狂跳不已,阵阵惊悸传遍四肢。我告诉自己不要看那轮子,但另一种巨大的力量把我的目光牢牢吸引在那两对后轮上,直到那两对后轮蓦地停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