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四章(第5/7页)

提金斯经过的时候说:“尽可能让他们掩蔽好,准尉副官。”

他突然想起来,他让准下士达克特和阿兰胡德斯留在一起触犯了军事法规。一名军官不准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独自穿过一段没有人的堑壕。可能会有一发德国佬的炮弹会轰到他,在你流血流到死的时候,没有人去叫医生或者担架兵来,而那会损失国王陛下的财产。这就是军队……

其实,他把达克特留下来是为了安慰阿兰胡德斯。那位小个子的尉官正在难过。上帝才知道有什么细小的痛苦正在他细小的大脑里像耗子一样窜来窜去!敌人进攻过来的时候他像狮子一样勇敢,但是在他们还没有攻来的时候,一想到……他小小的、黧黑、高贵的脸就一直颤抖。

他其实是把瓦伦汀·温诺普和阿兰胡德斯留在了一起!他意识到这才是他真正做的。那个小伙子达克特就是瓦伦汀·温诺普。干净,金发白肤,小个子,一张普通的脸,勇敢的双眼,倔强、稍微有点翘的鼻子……就好像是——瓦伦汀·温诺普已经属于他了——他们俩沿着一条路一起走,然后,看到路边有人很难过。而他,提金斯,就说:“我必须要先走。你停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而令人惊奇的是,他好像正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和瓦伦汀·温诺普走在一起,她很安静,那种归属之后的安静的亲密。她属于他……不是一条山路,不是约克郡,也不是一条峡谷中的路,不是伯马顿。乡村牧师的宅邸不适合他。所以他不会加入教会!

一条清晨的小路,路边长着些老荆棘树。它们只生长在肯特。而且天空从四方笼罩下来。在一座起伏平缓的小山丘顶上!

太惊人了!到现在,他有两周多没想过那个姑娘了,除了在敌人大进攻的某些时刻,那些时候他希望,如果知道他在哪里,她不要太担心。因为他有种感觉,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哪里。他越来越少地想她,间隔越来越长——就像他那个要给上尉拿蜡烛的德国工兵的噩梦。最开始的时候,他每个晚上,每个晚上都会做三四次这个梦,现在,每天晚上只做一次了。

那个小伙子身上相似的地方把那个姑娘重新带回他的脑海里。这是个意外,所以这不是任何心理节律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这不能说明,顺其自然不出意外的话,她不再让他痴迷了。

她现在肯定依然让他痴迷!他不能承受,也不敢相信。他的整个存在都被她的……其实是她的头脑,冲垮了。因为那位准下士与她生理上相似的地方当然只是伪装而已。准下士们才不像年轻的姑娘,而且,事实上,他也记不清瓦伦汀·温诺普到底长什么样了。他的脑子不是那样记忆的,而是他大脑找到的词让他知道她是金发白肤,翘鼻子,脸盘挺大,而且站得稳稳的,就好像他记了笔记,等他想要想起她的时候就去看看。他的头脑不会生出任何画面,它只会带来一种曚昽的阳光。

她的头脑让他痴迷,那副准确的头脑,略有点粗鲁的不耐烦,还有那些简单的总结!——还真是对你爱的女士的魅力的奇怪总结!但是他想听到她说:“哦,少来了,伊迪丝·埃塞尔!”在每次伊迪丝·埃塞尔·杜舍门——现在当然是麦克马斯特夫人了——要引用什么麦克马斯特在他那本关于已经去世了的罗塞蒂的评论集里发表过的观点的时候,真是非常过时啊!

听到她那么说会让他安静下来。事实上,她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他想听她说话的人。肯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他想与之谈话的人。唯一清楚的头脑!——他的头脑急需的休息将全世界所有的锅下面烧荆棘的爆响声摆脱开——[168]摆脱开那些永无休止、愚蠢的“嘭嘭嘭呜嘭……嘭……嘭呜……嘭嘭!”德国火炮一起从刚才到现在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他们不停下来?让那个疯狂的鼓手在他愚蠢的乐器上不停地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也许他们能打下几架我们的飞机来,但是通常他们什么都打不下来。你看到他们的炮弹爆炸,然后在浑不在意的飞机周围像手绢一样慢慢展开,就像用黑色的豆子去瞄准蜻蜓,背景是一片蓝天;那些闪着光的粉红的美丽玩意!但是就他对火炮的厌恶,仅仅就厌恶——一种托利党人的偏见——这么干也许是值得的。只是……

在天空中进行的那场看不见的意志对抗里,你自然会尝试所有说服对方的办法。

“噢!”我们的参谋部会说,“他们会在早上几点几点进行大规模的进攻。”因为很自然地,在二十四小时制[169]确立这么多年以后,参谋部还是会想早上几点。“好吧,那我们就派出一百万架带机枪的飞机去歼灭任何他们敢调动来支援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