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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贾思敏猛然拉开桌子抽屉,在里面寻摸那把切肉刀。她要刀子没什么用,只不过围着桌子猛跑时,手里纯粹想抓点什么挥舞来挥舞去。

“来说说会发生什么,”她说,“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贾维斯·亚当斯上尉击沉十二艘日本战列舰并由总统亲自授勋;弗·贾思敏·亚当斯小姐打破所有世界纪录;贾妮思·亚当斯太太在选美比赛中当选为国际联合国小姐。事情一件接一件,走马观花,令人应接不暇。”

“站着别动,傻瓜,”贝蕾妮丝说,“快把刀放下。”

“然后我们要见到他们。见到所有人。我们向人群走去,很快就会认识他们。我们走在一条漆黑的马路上,看见有所房子亮着灯,就去敲门。那些陌生人会跑过来迎接我们,并说:快请进!快请进!我们的朋友千千万万,多得不得了,数都数不清,有功勋飞行员,有纽约人,还有电影明星。我们加入了各种各样的俱乐部,活动多得都忙不过来。我们会是全世界的成员。嗨呀!好家伙!”

贝蕾妮丝右边胳膊特别长,特别结实,弗·贾思敏绕桌子转圈时从她旁边经过,那只胳膊飞快地伸出去拽住她的衬裙,弗·贾思敏猛地停下来,震得骨头和牙齿咔哒作响。

“你在说胡话吗?”她说着,长胳膊把弗·贾思敏拉到身边,揽住她的腰,“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跟头骡子似的。过来点,我摸摸你的额头。你发烧了吗?”

弗·贾思敏抓住贝蕾妮丝的一根辫子,假装要用刀子割下来。

“你在打哆嗦,”贝蕾妮丝说,“太阳这么晒,你满大街乱跑,肯定是发烧了。宝贝儿,你确定没生病?”

“生病?”弗·贾思敏问,“谁?我吗?”

“到我膝盖上来坐着,”贝蕾妮丝说,“歇一会儿。”

弗·贾思敏把刀放在餐桌上,安安静静地坐在贝蕾妮丝的膝头。她往后靠着,脸贴着贝蕾妮丝的脖子。她脸上全是汗,贝蕾妮丝的脖子也是,两人散发着浓浓的汗酸味。她右腿搭在贝蕾妮丝的膝盖上,颤抖个不停——但脚趾一挨着地板就不抖了。约翰·亨利脚穿高跟鞋拖着地走过来,嫉妒地往贝蕾妮丝身上凑。他伸出胳膊抱住贝蕾妮丝的头,手抓挠她的耳朵。过了一会儿,他用指甲坏坏地去掐一丝弗·贾思敏的肉,想把她从贝蕾妮丝膝头赶走。

“别碰弗兰基,”贝蕾妮丝说,“人家又没惹你。”

他怏怏地说:“我生病了。”

“才没有,你没生病。安静点,对你表姐能不能有一丁点爱心。”

“爱管事的讨厌鬼弗兰基。”他尖着嗓子不快地抱怨。

“她怎么讨厌啦?人家只是累了想歇会儿罢了。”

弗·贾思敏转头将脸靠在贝蕾妮丝的肩膀上。她可以感觉到后背贴着贝蕾妮丝软绵绵的大乳房,还感觉到她宽大柔软的肚子和温暖结实的大腿。弗·贾思敏先是呼吸急促,后渐渐缓过气来,呼吸变得和贝蕾妮丝一样慢。两个人紧紧贴着,仿佛融为一体。贝蕾妮丝僵硬的双手抱住弗·贾思敏的胸膛。她们背对着窗户,眼前的厨房已经完全黑透了。末了,贝蕾妮丝叹了口气,开始对那场异乎寻常的对话进行总结。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她说,“我们每个人都受到了桎梏。我们生来如此,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每个人都被定格了。我生为贝蕾妮丝,你生为弗兰基,而约翰·亨利生来就是约翰·亨利。也许我们都想挣脱自己,更自由自在,但不管怎么努力,我们都活在定局中。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他就是他。我们每个人都被自己限定。你是不是就想说这个?”

“我不知道,”弗·贾思敏说,“但我不想被定格在那里。”

“我也不想,”贝蕾妮丝说,“谁都不想。我比你还更不自由呢。”

对此弗·贾思敏能够理解,但约翰·亨利还是稚气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黑人,”贝蕾妮丝说,“因为我是有色人种。每个人都受到这样那样的桎梏,但他们又额外强加一层桎梏,彻底钳制着一切有色人种。他们将我们赶到一块,逼进死胡同。就像我跟你说的,我们先作为人类而受到桎梏,然后作为有色人种又额外受到另一层桎梏。有时,就连霍尼这样的男孩都觉得喘不开气来,想打破什么,或突破自己。有时我们真的感到无法承受。”

“我知道,”弗·贾思敏说,“希望霍尼能做得到。”

“他只是绝望得很。”

“是啊,”弗·贾思敏说,“我有时也想打破什么。我真想把整个镇子捣烂。”

“我听你说过这话,”贝蕾妮丝说,“但又有何用呢。问题就在于我们被定格在那了。我们想改变,想获得自由,尝试这样那样的办法。比如我和鲁迪,我们在一起时,我不会觉得局促,可后来他死了。我们想尽各种办法,但就是无法摆脱这种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