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就不会迷路(第29/35页)
达拉加纳真的指望比伍斯特拉医生了解得更多吗?关闭的门下透过的一缕勉强可辨的光线提醒你某人的存在。但是他并不想打开门,发现房间里的,甚或是藏在壁橱里的那个人。他立刻想起了一个词,“壁橱之尸”,亦即我们不想揭开的秘密。不,他不想知道所谓“串联案”究竟是什么。从孩提时代开始,他总是做同一个噩梦:先是醒来时感到大大松了口气,仿佛终于躲避开了某个危险。接着,噩梦越来越清晰。他成了某桩非常久远的事件的同谋或者证人。有些人遭到逮捕。而他呢,人们从来没有弄清楚他的身份。他总是被置于接受询问的危险之中,一旦人们发现他和这些“罪犯”有来往。可他根本无法回答问题。
“那个年轻姑娘和孩子呢?”他问伍斯特拉医生。
刚才医生说“我猜应该是孩子的姐姐”时他吃了一惊。也许,生活的一个新世界就此打开,驱散了阴影:他少有记忆的所谓父母,而且他们也希望摆脱他。还有这座圣勒拉弗莱的房子……他有时会想,他究竟在那里干什么。从明天开始,他会投入寻找。首先找到安妮·阿斯特朗的出生证明。然后找到自己的出生证明,达拉加纳,但是不能仅仅满足于得到机打的复印件,而是要找到原始的登记,手写的那种。在有关他出生的字里行间,他能够发现删除、涂描的痕迹,人们想要抹去的名字。
“她经常一个人和孩子住在马拉德莱里……搜查了房子之后,他们也问了她一些问题……据他们问我时所说的,她是个‘杂技舞蹈演员’……”
最后两个词几乎就只是在他的双唇之间。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第一次我对别人谈起这个故事……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在圣勒……我是他们最近的邻居……但是您要知道,这些人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冲达拉加纳笑了一下,有点讽刺意味的笑容,达拉加纳也报之以微笑,因为想到这个留着白色短发、看上去像个军人的男人,有着那样坦率的蓝色目光,竟然曾经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们最近的邻居。
“我不认为您会把这些都写进关于圣勒的小册子里去……或者应该在警察局的档案里找到更为准确的资料……但是,坦率地说,您认为必要吗?”
这个问题让达拉加纳吃了一惊。伍斯特拉先生认出了他,而且戳穿了他吗?“坦率地说,您认为必要吗?”他很友善,语调犹似父辈的指责,或是亲人的规劝——一个在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你的人的规劝。
“不,当然没有必要,”达拉加纳说,“就只是简单地写进一本关于圣勒拉弗莱的小册子而已。如果真这么周全,大概都可以写本小说了。”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湿滑的斜坡,坠落就在眼前:向伍斯特拉医生承认按响门铃的真正原因。他甚至可以告诉他:“医生,我们到您的诊室去吧,就像我们过去做的那样……诊室就在走廊的尽头。”
“小说?那就必须了解所有的人物。房子里来往有很多人……询问我的人翻遍了名单,和我提到了名单上的每个人……但是我一个也不认识……”
达拉加纳真想拥有这张名单。它一定能够帮他找到安妮的痕迹,但是所有这些人都已经融化在自然之中了,他们换了姓氏,换了名字,换了脸。安妮本人也不会再叫安妮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那个孩子呢?”达拉加纳问道:“您有孩子的消息吗?”
“没有。我也经常在想,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生活有个这样奇怪的开始……”
“他们应该给他注册了学校……”
“是的。拉弗莱小学,伯福隆街。我记得我还给他开过病假条,证明他得了感冒,不能去学校。”
“那在拉弗莱小学或许能够找到他的痕迹……”
“不,很遗憾。两年前,拉弗莱小学拆了。那是一所很小的学校,您知道的……”
达拉加纳回忆起学校课间休息的小院子,煤渣地,梧桐树,还有在阳光的午后,树叶的绿色和煤渣地面的黑色之间的反差。回忆起这一切他甚至无需闭上眼睛。
“学校已经不在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