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就不会迷路(第7/35页)
他又一次感觉到,他们俩是商量好的,她和吉尔·奥托里尼,他们不想他有片刻的喘息,所以轮流约他。但是目的何在呢?再说,帮他?确切地说,帮什么?帮他写一篇关于旧闻的文章,而且他,达拉加纳到现在为止根本一无所知?也许这“卷宗”——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这卷宗,就在床上,她身边,在敞着口的硬纸袋里,这卷宗能帮他澄清些什么。
“您答应我帮他吗?”
她显得更加坚决,晃动着食指。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威胁的手势。
“那他必须告诉我,从我这里,他究竟希望得到些什么。”
浴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尖锐的铃声。接着,是音乐声。
“我的手机……应该是吉尔……”
她走进浴室,关上身后的门,看上去不愿意让达拉加纳听到她说话。他坐在床沿上。刚才他还不曾注意到,就在进门的地方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件裙子,他觉得应该是黑缎的。肩膀两侧用金色丝线各绣着一只小燕子。在臀部和腕间装饰着拉链。一件旧裙子,也许是在跳蚤市场买的。他想象她穿着这件黑缎的,两侧各有一只金燕子的裙子的样子。
浴室门背后,时不时的是长时间的沉默,每一次,达拉加纳都以为他们的电话要结束了。但是他总是又听到她用嘶哑的声音说:“不,我向你保证……”这句话重复了两到三次。他还听到她说:“不,不是这样的。”还有,“比你想象的要简单得多……”听上去,吉尔·奥托里尼应该是在指责她,或是在倾诉自己的烦忧。而她试图安慰他。
谈话在继续,达拉加纳想要悄悄地离开房间。更年轻的时候,他利用一切机会逃离他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想要切断联系,呼吸自由空气的愿望?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应该顺应潮流,没有必要做无用的抵抗。他从天蓝色的硬纸袋里拿出那张刚才令他颇为好奇的照片。乍一看,很像是一张放大的身份证照。一个大约七岁左右的孩子,短发,五十年代初时都是这样的发型,当然现在的孩子也许还会这样打理头发。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所有的样式,过去的过去,过去以及今天的样式都混在一起,也许在孩子的发型上,我们回到了过去的流行发式。他必须弄明白,他急不可待地要冲上街去,观察一下孩子们的发型。
她走出浴室,手里拿着手机。
“请原谅……我打了很长时间电话,我在鼓励他。有时,吉尔总觉得一切都很黑暗。”
她在他身边坐下,坐在床沿上。
“这就是您必须帮助他的原因。他希望您能回忆起这个托尔斯泰尔是谁……您还是想不起来吗?”
又一轮讯问。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他也许走不出这间房了。也许她已经用钥匙锁上了房门。但是他很平静,只是有些疲惫,下午行将结束之际他都会有些疲惫。他本该得到她的允许,在床上躺一下的。
他不停地和自己重复一个名字,无法摆脱。勒特朗布莱。这是东南边郊区的一个赛马场,尚塔尔和保罗曾经在一个秋天的星期日带他去过。保罗在看台上和一个年长于他们的人交谈了几句,他解释说他曾经在福尔日莱索的赌场遇到过他,而那个人也赌马。那个人建议他们搭他的车回巴黎。那真的是个秋天,而不是如今这般印度式的酷暑,这间房里太热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告辞……她重新合上了蓝色的硬纸袋,放在膝头。
“我们应该去给您复印了……很近……”
她看了看表。
“复印店七点钟关门……我们还有时间……”
后来他试图回忆起,所谓的那个秋天究竟是在哪一年。从勒特朗布莱出发,他们沿着马恩河,在夜幕降临时分穿过万塞讷森林公园。达拉加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就在那个男人旁边,剩下来的两个人坐在后面。保罗把达拉加纳介绍给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似乎吃了一惊。
他们那天随便聊着些什么,勒特朗布莱最后一场赛马。那个男人对他说:
“您是姓达拉加纳吗?我在很久前应该遇见过您的父母。”
“父母”这个词让达拉加纳吃了一惊。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父母。
“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在巴黎附近的一座房子里……我还记得有个孩子……”
那个男人转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