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的伙伴(第5/6页)
“我仅收拾了些宝石,来到京都。卖掉这些宝石大概够我生活的了。我想找一份正经的活儿。幸亏我姑奶奶说住多久都没关系。
“镐木没有我;当然会失去职位的。从裁缝学校拿的微薄收入,他是过不下去的。
“连着几天晚上都梦见了你。真想见见你。但也许还是不见的。
“对读这封信的你,我无法说出口让你为我做什么;往后,请你爱镐木,请你丢开镐木来爱我,我都不能说。希望你能自由,不能再不自由了。我怎么会想起来把你当成自己的东西呢?这就和要把天空当作自己东.西的想法一样荒唐。我能说的只有我仍然爱慕你。什么时候到京都来的话,一定到鹿谷来弯一下吧‘‘寺庙在冷泉院御陵的紧北面。”
悠一读完了信,讽刺的微笑从嘴边消失了。真没想到他被打动了。‘下午三点回到家时收到的信。读完一遍,又翻过来读了几个重要的段落。青年的脸上升起了红晕,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青年比什么(实在很不幸)都先让自己的纯朴所感动。他为自己的感动里甚至没有—点故意的成份而感动。那颗心,像大病初众的病人之心雀跃起来。“我是纯朴的!”
.他把美丽燃烧的脸颊贴在那封信上。他让这种发作,弄得神魂颠倒,”比喝醉了酒更酩酊大醉。他觉得在自己内部正有一种还没有被发现的新感情正在萌发。“就像写到论文最后一页,哲学家悠然点起;文烟时的乐趣一样,—故意让那感情发现得迟一点儿也很快活的。
桌上放着个父亲的遗物,让青铜狮子抱着的台钟‘自己的心跳和那秒针声音的交织,断得清清楚楚的。,从不幸的习惯中,他养成了一有什么让他感动,立刻就看着那台钟的坏习惯;有时担心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可常常最高兴持续不到五分钟便损失了,反而心定起来。”
恐惧让他闭上了眼。于是眼前立刻浮现出镐木夫人的脸。那实在是一幅清晰的素描,没有一根朦胧的线条。这眼、这鼻梁、这唇,不管哪一部分都让他清清楚楚地想起来,新婚旅行的车中,悠一不是把康子放在眼前,也描不出清晰的素描来吗?追忆的明确主要是由欲望唤起的力。回忆中,那夫人的脸实在是太美了,他觉得有生以来从投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
他睁开了眼。院子里的夕阳正照在盛开着的茶花树上。八瓣的茶花,熠熠生辉。’青年十分沉着地给这故意迟到的感情取个名字。仅仅这样还不满足,终于他嘟嘟哝哝地说出了口:“我爱她.只有这是真的。”
一且说出口立刻变假的感情,这痛苦的经验把悠一弄习惯了,这回对自己的新感情。他打算给予尖锐的考验。
“我爱着她,已经不觉得是假的。我的力量已经无法否定这份感情。我爱着女人!”
他已经不再要分析字的感情,‘他随便地将想像力和欲望放在一起,把追亿和希望混淆起来,他高兴得发疯了。‘他要把自己的分析癖、意识、固定观念、宿命、访念等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概骂倒,把它们埋葬掉。众听周知,这些是我们通常叫作“近代病”的各种症状。’
悠一在这说不清理还乱的感情中,忽然想到俊辅的名字,难道是偶然的吗?
“是呀。快去看检先生。‘听我挑明恋爱喜悦的人除了那老头没有人胜任。为什么呢,’我做这样唐突的自白,分辨出自己喜锐的同财,也就成了对老头阴谋诡计的复仇了。”
他赶快下楼去打电话。正巧碰到厨房里出来的康子。
“急着干什么去?好像有什么十分高兴的事嘛”——康子问。
“你看得出哇。”
一反平时豁达的冷酷,悠一轻松愉快地说。自己爱铺木夫人不爱康子,不可能有比这更自然、更光明正大的感情了;
傻辅在家。约好在“鲁顿”碰头。
悠一两手摄在外套口袋里,像一个打不了埋伏的人,踢踢石子,跺跺脚,等着电车……他向身旁不客气踏来蹭去骑过去朋自行车,抛去尖利的高兴的口哨声。
有轨电车那落后于时代的速度、插晃,让想像家的乘客坐着正合适。和平时一样,悠一凭窗眺望。宙外早春的街道渐渐暗下去,悠一沉入了梦想……他感到自己的想像力像陀螺飞快地旋转着。为了不让陀螺倒下,周围还必须继续使劲。可是,半路上还能给摇摇晃死的旋转再加一把力吗?这开始给它旋转的力到了尽头不就是最后吗?自己高兴的原因中,只有一样令他不安。
现在看起来,我一定从一开始就爱着镐木夫人的”。他想着。
“那为什么在洛阳宾馆,我会避开她呢?”——这反省里似乎有种令他毛骨依然的东西。青年立刻责难起这种恐怖和胆小来。洛阳宾馆避开夫人正是这种胆小在作祟’。